距离巳时越来越近。
似锦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步。
素心和春剑见她如此,都立在一旁陪着她。
眼看着快到巳时了,似锦下定决心,准备让春剑去叫孙妈妈,说自己应邀去狮子街国公府探望许二姑娘,让孙妈妈准备马车。
今日周胤带着郑轶前往嵩山书院探望周韶了。
似锦打算禀报周夫人,就说父亲已经同意她出门了,反正周夫人一向不大管她,即使想要管她,也不可能临时派人追去嵩山书院询问周胤。
把自己的计划又思忖了一遍之后,觉得一切妥当,似锦当下开口:“春剑,你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孙妈妈的声音:“大姑娘,菁姑娘来看您了。”
似锦有些疑惑,急急走了出去,却见孙妈妈已经陪着王菁进了院子,正往这边走。
她定了定神,抿嘴笑了笑,道:“菁姐姐,快进来吧!”
又道:“孙妈妈也进来,我有话要和您说呢!”
王菁带着两个丫鬟快步走上台阶,一把握住了似锦的手,给似锦使了个眼色,示意似锦往自己身后看。
似锦会意,往王菁身后一看,却见左边那个高个子丫鬟肌肤微黑,一双瑞凤眼却甚是有神,鼻梁高挺,黑得好看,堪称黑里俏——怎么瞧着这么像许凤鸣?
那黑里俏丫鬟看了似锦一眼,似乎是嫌弃似锦傻,那满满都是嫌弃的眼神让似锦一下子认了出来——这还真是许凤鸣啊!
似锦顿时百感交集,眼睛瞬间溢满泪水。
她反应极快,含着泪笑盈盈道:“哎呀,瞧我这迎风流泪的眼睛——都快进来吧!”
孙妈妈还要去外书房院子,和似锦说一声就离开了。
似锦引着王菁进了明间坐下,又口角伶俐吩咐素心去沏茶,又让春剑带了王菁的丫鬟瑞香出去玩,片刻之后,明间只剩下似锦、王菁和黑里俏许凤鸣。
见似锦一直在瞟许凤鸣,王菁不由笑了,道:“似锦,我去惠畅堂看姑母去,我这小丫鬟留在你这里,你可别苛待她。”
说罢,她忍着笑,起身疾步而出。
待门上的细竹丝门帘落下,似锦这才上前拉了许凤鸣:“到卧室说话去。”
许凤鸣乖乖地任凭她拉进了东暗间卧室。
似锦拉着许凤鸣一起在床上坐了下来,依旧不肯放开许凤鸣的手,一双眼睛像是长在许凤鸣脸上一般,看着看着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许凤鸣一直乖乖任她看,这会儿才有些忍耐不住了,见枕边放着一方白绫绣花帕子,便拿了起来,一边给似锦拭泪,一边嘀咕道:“有什么好哭的,你让我巳时来,我不是来了么?”
似锦吸了吸鼻子:“我这是开心,你不懂。”
她抢过帕子,在许凤鸣脸上擦了一下,看着变黑的帕子,不禁笑了起来:“小凤凰,你脸上到底涂了多少这种黑粉?”
许凤鸣满不在乎道:“好多。”
似锦拉过她的手看,却发现双手和手腕都是一色的浅黑,再往上看,发现许凤鸣的脖子、耳朵、耳后也都涂了黑粉,不由笑了起来:“黑里俏挺好看的嘛!”
说罢,她一把抱住许凤鸣,把脸埋在许凤鸣肩头:“今天一天,一直到子时,我都会跟着你,就算你去更衣,我也跟着你。”
许凤鸣被她抱着,颇有一种甜蜜的负担的感觉:“哎,白又胖,你这样喜欢我,你不觉得很怪么?”
心道:难道白又胖真是爱好磨镜?若是真的,那可怎么办?即使我愿意舍身饲虎,也不能变成女子啊!
似锦紧紧抱着她,低声道:“再怪,也得把今天一天给熬过去。”
前世的三月三,是她剩余岁月里想起来就焚心蚀骨的痛。
她周似锦,泽州丹水河的浪里小白条,能在水里浮两个时辰的人,她最亲的人,却是溺水而死。
这时候外面传来素心的声音:“姑娘,茶和点心送来了。”
似锦松开许凤鸣,道:“放在明间吧,你在外面守着,就说我在房里读书,不要人打扰。”
素心答了声“是”,搬了张杌子,拿了针线去了外面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人。
似锦起身问许凤鸣:“小凤凰,饿不饿?渴不渴?”
许凤鸣没说话,眨了眨眼睛。
周似锦便知她饿了,起身出去,用托盘端了茶点进来。
茶是杏仁茶,点心是肉松饼和核桃脆。
许凤鸣懒洋洋把手伸到周似锦面前:“白又胖,我手不干净。”
似锦笑盈盈重新用香胰子洗了手,这才过来喂许凤鸣喝杏仁茶吃点心。
许凤鸣吃了些点心,喝了一盏杏仁茶,便不肯再吃了。
似锦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和王菁一起来了?”
许凤鸣有些累,声音里满是疲惫:“帮我脱了外衣,我先躺一会儿......”
似锦麻利地帮许凤鸣脱了褙子,解了裙子,又帮她解开了头发,扶着她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下去,又帮她盖上了锦被。
许凤鸣闭着眼睛道:“今日我本来要去金明池的。”
似锦想起今天金明池行宫的东宫选妃,顿时有些心虚,跪坐在床尾,把许凤鸣的脚给扒拉了出来,搭上帕子,用心按摩着。
许凤鸣接着慢慢道:“我看了你的信,怕你真的去闹,就想办法来找你。你不是说王菁是你好朋友么?我不能暴露行踪,只能找她帮忙了。”
似锦莫名心虚,手下动作没听,按着许凤鸣脚底的涌泉穴:“那今日的东宫选妃怎么办呀?”
许凤鸣慢悠悠道:“怎么办?没办法呀,我在你这里躲几日呗,待风头过去了再说。”
似锦“嗯”了一声,道:“你就安心呆在这儿吧,我会保护你的。”
又道:“小凤凰,你想当太子妃吗?”
许凤鸣直截了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