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
卫绮龄顺着九月的目光看去,“沐王府的表小姐,姓许,叫成梦。”她顿了顿,“我总觉得她眼睛里不太干净,一会儿她要是看见你了,你客气一点就行,不要亲近她。”
许成梦……是许成贤的妹妹么?
恨屋及乌,她因为前世的事情对许成贤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会对这个许成梦有什么亲近的念头。此时听卫绮龄这样说,就更加讨厌。
“好,我听你的。”
两人走进亭子,随意选了个与燕鸣华她们不在一起的地方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
九月吃了口玫瑰酥,才知道沐晚宁说沐王府的茶点好吃并非在自卖自夸。就像她手里这酥饼,做成了玫瑰花瓣的样子,咬下去唇齿留香,甜而不腻,比之陈都最有名的飘香楼亦不遑多让,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卫绮龄也很是喜欢,吃完一个之后连连赞叹,“这里头放了什么,竟然如此好吃,嗯……好像有一点点酒味?”
酒味?
“听说里头加了一种叫做玉露的酒,不过这酒是果酒,不醉人的。”同桌的蓝衣少女笑道。
九月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这酒叫做玉露?”
“是啊,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电光石火之间,一切疑问迎刃而解。
为什么沐晚宁明明是和侍女一起进房间的,最后她出了事,侍女却安然无恙?
那是因为,沐晚宁吃了掺着玉露酒的糕点,而侍女没有。香是金风,酒是玉露,这两样东西遇到一起,才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九月的目光瞬间冷下来,然而面上笑意依旧亲切,“我今日带来的侍女也叫玉露,还真是巧。”
蓝衣少女不疑有他,“这么巧?”她开玩笑一般道,“看来你与沐王府实在很有缘呀。”
九月点点头,却不再碰桌上的糕点了。她的计划是在沐晚宁离开去换衣服时跟着一起去,然后光明正大地让玉露扶走沐晚宁,自然不能再吃这酥饼,否则,她们两个都倒在房间里,玉露肯定会先照顾自己,沐晚宁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怎么了?不喜欢吗?”卫绮龄敏锐地注意到她不吃了,便低声问道。
九月盯着糕点,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母妃说我年纪小,不让我在外面沾酒,可惜,这么好吃的糕点,我吃不了了。”
“这样啊,我还想着过一阵子约你来我家陪我喝酒呢……看来我得换个别的理由才能过你母妃的关了。”卫绮龄狡黠一笑。
“要是我母妃知道你约我去喝酒,一定不会放我出门的。”九月笑道。
“也是,毕竟你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妹妹嘛!”卫绮龄挑眉,有模有样地说道,“啧啧,以后就由姐姐我罩着你啦!”
红衣少女一手拿着糕饼,一手端着茶杯,谈笑间神色飞扬,一如九月记忆中的那些年岁里,她与她骑马射箭,对饮烈酒时的模样。那样骄傲、不羁、洒脱、任性,却又赤诚、热烈、善良、美好。
这样的卫绮龄,怎么会沦落到前世的结局呢?怎么能沦落到前世的结局呢?
心口蓦地一抽,直疼得九月弯下腰去,眉头紧皱。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休息?”卫绮龄连忙把人扶稳,急切地问。
九月摇摇头,压着嗓子道,“没事,刚才突然有点不舒服。”
“真的没事?”卫绮龄半信半疑。
“真的。”抽痛只是很快的一下,她之所以弯了腰,只是因为这痛来得太突然,她毫无防备而已。
卫绮龄看她神色如常,终于不再怀疑,“那就好,刚才吓我一跳。”
九月正要道歉,身后就响起了一位嬷嬷的声音,“吉时已到,请各位小姐移步花厅观礼。”
于是,她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我们走吧。”
卫绮龄点头,拉着九月站起来,率先跟着嬷嬷离开了。
……
沐晚宁的及笄礼九月前世就看过了,依稀还有些印象,这次便并未多留意,只在最后宾客恭祝的环节认真了一些。所有仪程结束后,就是生辰宴的环节了。
南陈民风开放,没有男女不得同场的规矩,故而今日也只是设了左右两席,分别归男宾和女宾。席面设在外院,旁边就是片小湖,湖边种了不少花,风吹过湖面,把花香也带到了宴席上,颇有野趣。
因为宴席上的座位是按照府邸来安排的,所以九月不得不与卫绮龄告别,回到敬王府的位置坐下。等她坐好,抬起头时,就看见主位上的沐晚宁冲她眨眼睛,一边还在比口型,叫她多吃点。
九月失笑,暗道我可不敢多吃,但还是朝沐晚宁点了点头示意。
“池鱼,你姐姐跟我说,刚才在亭子里你没吃多少?这怎么行呢,本来你就因为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趁现在,赶紧多吃些,这宴席还有很久,等会儿会饿的。”谢氏往九月的碟子里夹了两三块米糕,苦口婆心道。
九月眉心一跳,暗道不妙。但她着实没有推拒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吃完,还要装作天真,“唔,这个好好吃,母妃也多吃点吧。”
紫衣少女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还指着桌上的糕点笑,任谁看来都会觉得她只是个没什么城府的小丫头,绝不会想到她已经窥破了今日最大的秘密。
谢氏自然也不会怀疑什么,依旧扮演着一个宠溺女儿的母亲,给她夹糕点吃。
却是不曾看到九月低下头吃东西时信手整理腰间荷包的小动作,以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
伤疤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疼的,若是她提前救下沐晚宁,沐王妃看到女儿无事,或许便会轻饶老沐王妃和许家兄妹,真相也会因此而永远无人知晓。可是,她怎能允许恶人被轻易放过呢?
所以,既然吃糕点已经势不可免,那她就干脆对自己更狠一点,也好叫沐王妃和天下人看看,那些伪善之人面具下的黑心肠。
两人说话间,十几位舞姬已在席面中间站好位子,开始跳舞了。起初还好,等水袖一甩出来,场面瞬间变得复杂数倍,纵是九月留心盯着沐晚宁那头的动静,也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