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几辈子的人了,再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不合适。
上完了一天白天的课,又上了整整三个半小时的晚自习,云杉精疲力竭地坐着末班车回林家。
高中生啊,真是……
末班车乘客少,她在路边灯光的照射之下,锤了锤酸痛的肩膀。
“这样的日子,还有一年多……”
她想。
不过,苦也就苦这一两年了。
等高考结束,考上最好的大学之后,就不会这么累了。
十点五十分,她敲开了林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林绮文。
她是本地大学的学生,走读,平时没课的时候都会回家。
林绮文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云杉心里一动,问她:“怎么了?”
林绮文轻轻叹了口气,将身子让开:“进来说吧。”
林家客厅里,林悦莹坐在沙发上抹眼泪,黄玉蕴冷若冰霜地站在一旁,林父林母一左一右地坐在林悦莹身边,表情尴尬,看起来既想安慰她让她别哭了,又不得其法。
云杉于是心里有数了。
黄玉蕴和林悦莹之间的事情,那都是老黄历了。
她叹了口气,走到林母身边,轻轻叫了一声“舅妈”,林母会意,站起身来,把林悦莹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云杉坐在了林悦莹身边。
“妈,”她尽量和缓地说:“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林悦莹抽泣一下,大喊一声:“你问她!”
云杉于是抬头看向黄玉蕴:“玉蕴来说说?”
黄玉蕴是初中生,放学的时间比高中生早。云杉快十一点才能到家,她八点多就到家了。
不知道这将近三个小时之内,发生了什么。
黄玉蕴说:“我没做什么。就是劝妈找个工作来着。”
她今天八点多回了林家,发现林悦莹正在刷碗,刷完碗之后,又开始扫地。
这副画面她太熟悉了——这就是她在原来的家里看了十几年的场景——妈妈永远在做家务,仿佛家务活永远都干不完,而她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一样。
之前的十几年,黄玉蕴看着这种场面都看腻了。
但现在,她却平白生出一些烦躁来。
她想,我们的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男人,有了新的生活,为什么你还在做和从前一模一样的事情呢?
如果从那个家里逃出来对于你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做家务的话,那姐姐和舅舅之前做的那些事情算什么呢?
她是个想到什么都必须说出来的直性子,当场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放,说:“妈。”
“别扫地了,出去找个工作吧。”
“难道你想一辈子都给人扫地吗?”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林悦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我这个妈,给她丢脸了,对不对?”
“是,我就是给人扫地怎么了!我这辈子就这点出息!”
“有这样当女儿的吗?嫌弃自己的亲妈?”
“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把屎把尿地拉扯到这么大,结果长大了就这么说我!我心都碎了!被你揉碎了!”
她泪流满面地指着黄玉蕴:“说吧,说吧!说我不配做你妈妈!”
黄玉蕴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还有什么意思?”
云杉忙道:“好了,好了,妈,妹妹不是你说的那样。”
“妈,其实你静下心来想一想,”云杉循循善诱:“妹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现在爸不在了,咱们一家人住在舅舅家,每天吃穿住用都是舅舅给,其实也挺过意不去的。咱们之前住的房子还在爸的名下,卖不出去,妈你如果不出门工作的话,难道咱们一家三口就真的留在舅舅家吃白饭吗?”
林父这时也沉默下去,不再说“放心住下,以后我供你们母女生活”之类的话了。
他不在乎这些钱,但他更想让自己的妹妹能够自食其力。
“我……”
林悦莹下意识地拒绝:“我年级这么大了,又笨手笨脚的,就算出去找工作,谁又能要我呢?”
林母立刻接话:“这你就放心吧,妹妹。嫂子别的地方没本事,帮你找个工作还是能做到的。”
“就在复康路上有一家刚开业的服装店,缺人,在招聘导购。”
“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明天就去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