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弥漫的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显露出高而修长的身影。
他被光打在屏风上面,后仰的脖颈上是来回滚动的喉结。
百里泷如缀重重迷障,千辛万苦而来拨云见月之下,却见那人坠着水珠的发,对着他轻轻浅浅的笑。
于是意外闯入的来者,遇见了这惑人心神的妖。
“义父……”
“嗯?”
聂青桑突然靠近梦呓之人,这声音惊的睡着的人满头大汗突然惊醒。
“做噩梦了?”
聂青桑托着下巴趴在枕头上看他,“不是梦的我吧,竟然吓成这样。”
他神色调侃,“说来听听,我在梦里都对你做了什么?”
想到刚才那个梦,百里泷喉间干的厉害,他擦着额上冷汗,趁机遮住了慌乱的眉眼,“只是梦而已,我有些记不清了。”
百里泷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掀到一半又重重的盖回去。
心如擂鼓,刚才……他没注意到吧。
面对阴晴不定的百里泷,头回当爹的聂青桑表示看不明白。
“又怎么了?”
“突然想起了一些事。”百里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昨日那个有口技之能的刺客,总让我有些介意。”
百里泷忧心忡忡,“他既然能模仿义父的声音,就必然是义父身边之人,义父可对这人有印象?”
失了忆得聂青桑眼神复杂,想到那砍在床1上的刀剑,这得是跟自己有多大的仇怨。
“其实……口技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一般来说只要听过几次就能模仿的差不多。”
聂青桑说着清清嗓子,那手指遮在自己喉结上,再张口时那声音就换了低沉年老的模样。
百里泷觉得有些熟悉,仔细听来,竟然与之前御医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眸光一亮,竟不知,义父还有这巧妙之技。
他顿时发现自己对聂青桑的认知实在太少了,这种感觉非但让他不欢喜,反倒还生出莫名的不安来。
像无法掌控的臣子,无法决定的朝堂议政,这份不确定感让他慌乱,甚至怀疑,他认识了五年的那个人,是全部的义父吗?
百里泷心头百感交集,“我竟不知,义父还会这个。”
“不过雕虫小技而已,我也只用他吓唬过几次同门。”
想到聂青桑或许也像他上学时一样,装作夫子咳嗽声响吓唬其他同窗,百里泷这心里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柔1软。
“义父以前在哪里求学?”
聂青桑却好似没有听见,趴在哪里可怜巴巴问,“几时开饭,我竟有些饿了。”
“是我思虑不周,我这就去让下人摆膳。”
百里泷动作敏捷落地,飞似的进了屏风后面更衣。
等着人离开了,聂青桑才轻呼一口长气,摔回床榻里,刚才……是躲过这个问题了吧。
聂青桑捂住了脸,他该怎么回答哪?说他四书五经全然不会,千字文都读不顺畅吗?
不善读书这件事,一定要在义子面前捂住喽!
院门外,江瑶的父亲带着夫人规规矩矩的跪着。
他是此地富商,也算的上房屋千间,家产颇丰,一辈子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奉承客套的迎来送往,这样跪着的时候并不多,更何况跪了一夜。
昨夜刺客行刺,那带毒的汤药却是她的独女亲自送上的。因为这个,江瑶昨夜就被昭国黑衣铁骑关押看守。
黑衣铁骑冷血无情,是国师大人一手训练出的亲卫队,曾有人说国师此举意图不明,有摄政之意,可后来聂青桑却在百里泷成为国君之日,亲手将这只训练有素的军队交给了他。
有黑衣铁骑在的地方,就是昭国乐土,这是每一个昭国百姓都无比清晰的事实。
可同样的,黑衣铁骑也是某些人的噩梦。
有太多太多人落在他们手里,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江瑶是他的心肝肉,一宿过去,音讯全无,可把这位老父亲吓得不轻。
见百里泷出来,江瑶父亲连忙叩首,“国君,小女是无辜的,她也不知那送来的汤药里有问题,还请国君念她年幼无知饶她一命。”
“年幼无知?”
百里泷凤目一垂,眸光森然,“江大人说的是你女儿还是本君?”
江大人慌忙叩首行礼,“下官不敢。”
“本君倒觉得你胆大包天,竟然连本君的义父都敢拉来当你的女婿,那本君以后是不是以后见着你,还要称呼你一声外祖。”
江大人肝胆俱裂,“下官不敢,实在是国师当时突然纵马而出,坏了小女婚事,下官也是按昭国抢亲风俗……”
一旁的夫人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国君不要生气,当时我夫君也是吓糊涂了,毕竟国师突然从马上摔下倒地不起,我们那还敢进行什么婚事。”
江老爷怒急,“怎么不算,国师他自己也答应要来提亲的。”
眼看百里泷眉眼越沉,江夫人急忙赔罪,“当然不算!小女蒲柳之姿怎么能配得上国师风光霁月,我们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求国君查明真相送她回来,她那人胆子最小不过,怎么敢投毒谋害国师。”
百里泷冷道,“你倒是个明事理的,不像某人异想天开。”
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也想让他义父上门提亲。
美的她!
“若她当真无辜,自然安然无恙。”
江夫人赶忙谢恩,把作死的江老爷拉下去。
等走的远了,江老爷忿忿甩了手臂,“你不让瑶瑶嫁给国师,难道你真打算把他送进那劳什子教当圣女!”
江夫人狠掐了他一把,“你给我小点声,没看到国君生气!等瑶儿出来赶紧早早嫁了就好,偏你一心看上国师,那岂是你能肖想的!”
“你当这嫁人容易!那原先定亲的李家本来早就说好了,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圣女这回事,昨晚就把庚贴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