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率将房门完全打开,便自行侧身站在一旁,给罗仔珍让路,“但是……”
罗仔珍已经迈步进入书房,施率跟在她身后,谦声道:“这里是小姐给听雨轩赐予新生的地方,小人还是想固守此地。”
是因为这原因么?
罗仔珍挑眉,但不管什么原因吧,她总是支持施率决定的。既然固守此地便是施率的决定,那她也没有说不的理由。
故而,罗仔珍便一边往书房内里而去,一边侧目对施率道:“既然是这样,那千机楼便留在这儿吧。”
说完这话,罗仔珍已经是走到书房堂中了,施家父子与悦微跟在她身后。
从施率眼中看出感激,罗仔珍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那染着烛火的案几。
这一看却是不得了。
看着那简朴案几旁站着的两人,罗仔珍脚步一顿,面上一惊,“柳小六?”
她竟在这?
但是,瞬间,罗仔珍面上惊讶少了几分,了然多了几丝。
倒也是,柳小六不论是与千机楼众人还是听雨轩中人,都私交甚好。
因为那雨柔的缘故,柳小六已经自觉停步于将-军府外。那便自然是在千机楼或听雨轩长住了。
不过……
幼态大眼所含的似笑非笑目光穿过柳小六,停在她身后身着华服的雨柔身上,罗仔珍的笑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雨柔也在啊。”
话音未了,雨柔看着罗仔珍的目光便多了几分畏惧与胆怯。下意识的,她伸手想要去扶着一旁的案几,但不是想到了什么,这手伸到半截便又倏地听了下来。
快速将手收回去,雨柔双眼含泪,十分无辜地看着罗仔珍。
于是,瞬间,罗仔珍便明白了:雨柔知晓自己是千机楼之主。
听雨轩是在雨柔目光下拿到的,罗仔珍为听雨轩之主的身份,自然是无法也无需避讳。
但若是这千机楼之主的身份呢?
无论何时,罗仔珍都没有将自己底牌一次性掀开的习惯。
但,眼瞧着柳小六这番动作,显然是信任雨柔的紧啊。只是,她有没有想过,自己对雨柔信任几何呢?
因为罗仔珍脚步停下,居于其后的悦微不知情况,便探出头来查看。
甫一见到站在案几旁同着华贵蓝色锦缎衣裳的柳小六与雨柔,悦微脸上的所有表情都为之一滞。
先是血色尽失,再是眼含惊惧,最后是勉强的笑。
待得罗仔珍话说完,悦微便怯懦移到她身边,低声央求道:“小姐,悦微在外面等着吧?”
罗仔珍低头看了一眼悦微眼底泛着的丝丝红意,不愿多加为难,当即点头道:“去吧。”
得了罗仔珍的允许,悦微便立即转头,准备走。
然。
雨柔在此刻却是突然上前一步,唤道:“悦微姐姐!”
悦微脚步一顿。
雨柔双眼瞬间滚下晶莹泪水,“悦微姐姐,您还在生雨柔的气吗?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这都是雨柔的不是,您能不能不要不理柳公子啊?这些日子,您对她避如蛇蝎,公子真的很伤心。虽然雨柔日夜陪着公子,但他心中一直对您的避而不见伤感万分。您能不能……”
姐姐?
避如蛇蝎?
日夜陪着?
呵。
好会说话的人儿啊。
她为何不直接给柳小六说:悦微已经视你为毒蝎了;再转头给悦微说:我日夜与柳公子在一处,感情甚好呢?
这般还能落得个爽快的美名。
听着雨柔这一席话,悦微本还是眼含伤痛的,但随着雨柔的话外音愈发明显,她眼中的伤痛渐渐淡了。
待雨柔说到“伤感万分”之时,悦微倏然转身,红彤彤的小鹿眼直勾勾盯着雨柔。
雨柔被这目光下了一跳,不因悦微,只因从悦微这目光中,她仿若看到了罗仔珍的影子。
往后倒退一步,雨柔瞬间禁声,缩在柳小六身后不再露面。
施莽见了这场面,有些不明所以。
施莽几步走到悦微与雨柔之间,看看悦微通红的眼睛,再看看雨柔……
当然了,现在是看不到雨柔的,只能看到侧脸低声安慰雨柔的柳小六,以及不时从柳小六背后传来的抽泣声。
听到这哭声,施莽当即是白眼一翻,瓷娃娃一般的小脸写着“无语”两个大字,“不是我说……”
看着雨柔方向,施莽无奈道:“您老人家怎么又哭了?这是谁又怎么着您了啊?就单说这千机楼,您统共来了几次?两三次吧,哪次不是哭哭啼啼的?”
“哎,我就不明白了。”双手叉腰,施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无奈的怒意,“您第一次来,我夸你跟那楚馆第一美娇娘一般美,您要哭。得,我爹直接给我罚楼下去当跑堂。第二次,您来了,我给您摆了臭脸,您也要哭。不是,您就这么霸道?我承认我之前夸你的话,是有失妥当。但是这不是被罚了?您怎么这么高要求,我这被罚了也就罢了,还要给您和颜悦色心甘情愿?”
“得嘞。这事告一段落,我都不提了。那今天,今天又是谁把您这大菩萨给惹了?噢~”施莽扫了眼悦微,伸手用大拇指指着悦微,目光投向雨柔方向,“就因为人家要走?不是我说,大菩萨,您这管我脸色好不好的,还要管人家走还是留?管天管地的……怎么,家住海边的,管这么宽?”
罗仔珍听得施莽这一席话,眼中当即闪过些笑意。瞧瞧施莽这豁出去得样子,可见小楼主是真真受了委屈了。
难怪那会在楼下,那脸黑的跟锅底一般。
面上带笑,罗仔珍问施率,道:“真如他所言?”
“那哪儿能啊。”施率双手抱拳,准备否定,但思索几刻,终是没有睁眼说瞎话的习惯,更何况眼前对着的人是罗仔珍。
施率沉吟几刻,道:“虽然是有些出入,却是**不离十的。”
“大魔王……”柳小六见状,脸上既是羞愧又是尴尬。
“嘘。”罗仔珍却制住了她话音,笑道:“柳小六,咱们交情匪浅。”
从现代的十几年到这里的经历风雨,两人关系称一句“生死之交”也不算夸大。
“而且,雨柔姑娘在昌吉之行中,也确确实实是有大功劳的。”
就比如最后策反众多主事之际,若无雨柔杀了恶虎大夫人,恐怕还是没那么顺利的。
“所以,”罗仔珍含笑看向柳小六,道:“我愿意对雨柔姑娘宽宥些。”
话音刚落,罗仔珍眼中笑意逐渐淡了,看向柳小六,“只是,希望你一定要把握住心头分寸。”
什么东西该是雨柔能接触到的,什么人该是雨柔能碰的。
有些时候,将界限体现划明,对任何人都是好处。
闻言,柳小六沉吟片刻,正想着如何给罗仔珍答话。
罗仔珍却是一开始就没打算与她深究此事,转头看向一旁的施率,罗仔珍迈动步子向门外而去,“实不相瞒,楼主,此番我是为一事而来。”
罗仔珍方才进入书房不久,便又调转脚步,但跟在她身后的三人无一人发出异议。
施率闻言,更是上前恭敬道:“小姐请讲。”
四人已出书房,走至楼梯口处,罗仔珍脚步微停,道:“关于顺七,我感觉他……仿若肩上担子很重,而且……”
忆及柏家后花园的顺七,罗仔珍眉头一皱,道:“我感觉他好似始终不曾适应这听雨轩轩主的身份。”
如若不然,怎么会让皇甫熙阳那样的小瘪三这般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