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多日暴雨,紧邻同州的渭河河堤被冲出溃口,即便同州府早有准备,也未能阻止洪水的泛滥。
知府张行秋急得上火,一面开始开仓放粮,一面又着力打击囤货居奇。
每天还要几趟的往沿岸堤坝上跑。
即便张行秋早几天,已经组织人手,疏散渭河临近村落的百姓。
然而才不过几日,同州城外因房屋田地被毁,而涌入城内的流民也是越来越多了。
同州府衙所有人,都顾不上其他事情了,全力处置此事。
两日后。
同州府相关属官协助修固渭河河堤,连夜堵住了几个溃口,已是一天一夜没有休息。
江凤采也熬了一夜。
这时,他正灰头土脸地走在回县衙的路上。旁边的元生年纪虽小,也熬的眼角有点红。
两人一路走着,看着拖家带口的流民,默默无言,神色是不常见的有严肃。
转过一个街角,就快要到县衙,他们一眼就看到前面有许多流民在排队。
元生踮着脚,远远一望。
原来是县衙侧门不远处,开了个粥棚。
棚子下站着的是张行秋的夫人柳氏,她带着县衙的丫鬟和杂役几人,正在给排队的人群分发米粥和馒头。
谢思柳穿着捕快服饰,配着佩刀,和几个衙役在一旁守卫着。
在柳夫人的微笑和手里的热粥的抚慰下,粥棚的秩序还算井然。
携老抱子,形容狼狈的人们,总算得一顿饱肚。
江凤采和元生驻足街边,看了一会儿。
柳夫人无意间望了过来,江凤采忙拱手揖礼,夫人目光柔和,点头微笑示意。
一旁谢思柳也跟着望了过来,看到江凤采满身形容,目光中露出一丝惊讶。
江凤采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沾满点点滴滴的污泥的衣袍,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人目光一触,谢思柳了然一笑,那笑容里满是真诚。
江凤采和元生也累了一夜,在街边站了一会儿便回县衙后院休息。
到了屋内,有小厮送来热水。
江凤采脱下脏衣服,还未洗漱。
就看到元生随便抹了一把脸,把自己素日里藏的蜜饯糖果,从枕头下、桌斗里、书架后搜罗出来。
琳琅满目地装满一个小盒子,抱起盒子就往外跑。
江凤采手上抓着浸湿的布巾子,一时不明所以:“哎?干嘛去啊?”
“拿点东西给外面的小孩子吃。”
元生跑得飞快,待听到“小孩”两个字时人已不见踪影。
江凤采笑着摇摇头。
片刻后,等他洗漱好,元生还没有回来。
江凤采也不挂心,自顾自地躺进柔软的被窝里。
没过多时,就陷入了梦乡。
梦里光怪陆离。
一时是肆虐飘摇的渭河风雨,
一时是五光十色的京城夜景,
一时又是静寂无声,
只余袅袅回音的古寺钟声。
不知道何时,这一切又如流水般一一散去。
江凤采陷入了更深的梦境。
梦里,他端坐在桌前,摇头晃脑的背诗,可嘴里怎么也背不出来,急得满头是汗。
待实在忍不住,翻开桌上扣着的,想要再看上一遍时。
书上的墨字竟变得奇形怪状,怎么也看不明白。
待他再要定睛细看,那些字又瞬时间幻化成一个个面目可憎的妖魔鬼怪,争先恐后地怪叫着向他扑来。
“啊”江凤采一声低促地惊叫,从梦里短暂地惊醒了过来。
他还未十分清醒,缓缓神,迷糊着竖起耳朵听了听。
外间的榻上,元生满足地打着小呼噜,显然正睡得香甜。
江凤采听了一会儿,闭着眼睛笑了下,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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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再次被惊醒,真正醒来,已是小厮来敲门,送了晚饭过来。
江凤采把元生叫起来,一起用了晚饭。
元生吃着饭哈欠连天,吃完饭嘴巴一抹,就去翻自己的包袱。
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钱袋,拎住一角,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只几块散碎银子和几个铜板。
他也不在意,全都揣进怀里。
江凤采饭后有散步消食的习惯,这天也不例外。
他刚带着元生出了衙门,就看到衙门对面的矮墙下,守着三两个几岁的小娃娃。
这些小娃娃们也不哭闹,含着手指,看到两人出来,几双眼睛就亮晶晶的盯着元生,似乎在等他。
江凤采径直就往东城走。
身后,元生翻开自己空空的口袋给那几个小娃娃看了看,就几步追上江凤采。
他不明所以的跟了一段,渐渐明白过来,嘿嘿偷笑。
元生伸手扯了扯江凤采衣袖,低声说:“师兄,你今天真好。”
“哦?往日不好吗?”江凤采低头看他一眼,玩笑道。
“好,往日也是一样好。”元生比了两个大拇指,忙不迭得狗腿道。
江凤采欣然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