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很快便来到了城门前,晏家堡众人纷纷下马,疾步并入了白衣人身后的队列中。
晏子洲在白衣人身旁站定,邀功似的说道:“好了,人都给你带来了。”
“言行无状。”白衣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抬步超前行去,在凌微等人下马之际,躬身揖道:“子翮恭迎诸位贵客。”
凌微深吸口气,快步上前将人扶起,受宠若惊地说道:“大公子切莫如此多礼,本王不请自来,实在叨扰过甚,公子不怪罪便好。”
晏子翮顺势直起身子,而后看向了卫子骞,招呼道:“数年不见,子谦别来无恙否?”
“无恙无恙,今日难得再来,子翮别嫌弃我就成。”卫子骞爽朗一笑,见他右手裹缠着细布,不禁问道,“子翮的手这是怎么了?”
“与二弟切磋所致,一点皮外伤而已。”晏子翮解释了几句,方将视线转向静立一侧的沈浥尘。
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沈浥尘倏地蹙起了眉,心头划过一股怪异感,可仔细看去,只见那人眼神清亮,没有丝毫波动,与看凌微二人的眼神并无任何不同。
既没有对义妹亲眷的好奇与友善,也没有对外客的戒备,沈浥尘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人对自己的态度。
晏子翮什么也没说,随即收回了视线,抬手迎向城门,声音听不出喜怒,“远来是客,诸位请先入堡内,府上已备好酒菜,只等诸位莅临。”
“如此,我等便却之不恭了。”
凌微含笑客气了句,动身行向城门,晏子翮行于他身侧,因为带了面具,凌微无法看出他的神情,只能嗅到几丝浅淡的药香。
众人入城后,晏铭自去安置那随行的四万大军,沈浥尘再次掉到了后头,与前面几人保持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殿下,世子说那贼人极有可能在博阳,你说他会不会藏身晏家堡中?”自入博阳后,商阙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每日都会离队用自己的法子试图找出些许蛛丝马迹,然而一直没有收获,今日来到晏家堡,不免生出几分猜疑,毕竟在博阳,谁的势力能越过晏家堡去?尤其此处还有不少武林高手。
沈浥尘沉默片晌,低声问道:“若那人就在眼前,你如何能认出来?”
“此贼被王上以秘术所伤,十丈之内我便能有所感应。”
沈浥尘知他定有自己的手段,仍是不免提醒道:“既已到此,你小心行事便好,若有了那人踪迹,切不可草率动手。”
商阙颔首应下,心中却只想着将那人擒回百越。
前方凌微看着堡内星罗棋布的演武场,不禁感慨道:“如此向武之心,实在可敬。”
晏子翮反应平平,凌微也不以为忤,饶有兴趣地观摩了一番堡中各式建筑,除却演武场,还有不少酒肆民宅,与寻常城池相差不大,然而不同的是,轻易就能瞧见穿着轻便的布衣百姓在演武场上练拳谈笑。
“本王一路行来,见博阳百姓多有些拳脚功夫在身,民风属实彪悍,若在此募兵,想来轻易便可得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即便突厥人来此,也要折戟沉沙。”
晏子翮闻言,抚了抚袖口的绣线纹案,平静地说道:“殿下言重了,百姓们也就闲暇无事时练来强身健体,岂能左右战局?”
凌微摆了摆手,喟然道:“旁的不说,博阳粮食丰足,百姓个个衣食饱暖、体魄强健,只这一点,便比西北百姓强了不少。”
“公子长年居于晏家堡,想来不知宁州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本王每每见之,心头便如有千斤重石压着。”
晏子翮微垂着眸,语气淡淡,“殿下仁心,百姓之福。”
凌微一哽,愣是不知还能如何将话头转到粮食上去,想了许久,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博阳侯府前。
侯府前有一块巨大的空地,乃是召集堡中弟子所用,此刻朱漆大门前立着一群商贾乡绅,个个金玉其车,文错其服,好不阔气。
见了晏子翮,他们纷纷上前拜见,言语间极尽谄媚,姿态更是谦卑,晏子翮略有些不耐地说道:“我有贵客要接待,尔等去找管事。”
这毫不客气的话语却并未激得他们生怒,几人笑笑,拱手退至一旁,识趣道:“不打扰大公子会客。”
抬步迈入门槛之时,凌微忍不住叹道:“实未料到侯府前竟是门庭若市,人人皆争做公子座上宾,可见公子盛名不虚。”
晏子翮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道:“熙熙攘攘,不过利来利往。”
凌微面色一僵,旋即笑道:“是极,若只为人心私欲而来,确是俗了。”
一行人很快步入了府内,博阳侯府修建得并不富丽,大气之中自有种古拙之韵,此时天色已晚,一盏盏灯笼高低错落地挂着。
行不几步,天空忽又飘起雪来,周边的下人忙擎了伞过来给众人遮掩,一炷香的时间后,众人便到了厅堂。
一入其中,便有融融暖意涌来,原来屋中烧了地龙,晏子翮解了身上裘氅交与下人,而后将凌微迎入上座,凌微推辞了几番方坐下。
晏子洲坐在了晏子翮身旁,眼见沈浥尘要往凌微那边行去,他忙将人拉了过来,兴冲冲道:“姐姐坐我旁边。”
沈浥尘也不推辞,商阙一入侯府便不知跑去了何处,因着连赶了一日的路,她便让碧影先自去用膳,此时身边无人相随,有晏子洲在,她倒能安心些。
几人坐定后,下人当即将一直热着的珍馐美酒捧上,晏子翮斟了杯酒,抬手举向众人道:“天甚寒,诸位先饮一杯暖暖身子。”
众人自不会推拒,沈浥尘亦执起下人斟满的酒杯,不过抿了一口她便赶忙放下了酒杯,此时晏子翮的声音再次传来。
“博阳多烈酒,不知可还合诸位的意?”
卫子骞与耿义二人皆呼了一声“好酒”,凌微不太饮得惯如此烈酒,却只能出言附和。
沈浥尘只觉吞了口刀子入肚,舌头都有些发麻,缓了许久方觉舒坦了些,她不敢逞强,忙说道:“我不胜酒力,可否以茶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