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郎送罢了菜,挑着担子回到家门前,放下担子,喘了口气。现在正是秋天,菜还可以卖上个把月,等到下了霜雪,地里就长不了了。自己和五郎,那时可以到车站找个零工干,随便赚些钱财。
正在这时,就见对面姚阿六与几个精壮汗子一起,抬着挺胸,向着自己家里走来。几个汗子有人提着鸡,有人拿着鱼,还有一个捧着一坛酒。
见走得近了,王大郎急忙拱手“看看就天黑了,六哥哪里去?”
姚阿六道“到了你门前,自然是来找你。今天菜市场里不见你人影,哪里去了?”
王大郎道“我兄弟发了解,明日便就到京城游学,今天中午兄弟几个喝了一杯酒。下午到几个酒楼送菜去,便没有去市场。”
姚阿六道“原来如此。你与我都是贫苦兄弟出身,现在虽然粗有衣食,不能忘了以前苦日子。四弟以本监解元发解,是极荣耀的事。我这里备了一坛酒,一只鸡,两尾鱼,来庆贺一番。”
王大郎急忙道谢,道“六哥有心了。我们今日中午已经饮过酒——”
姚阿六一摆手“那是你们兄弟间的事情,与我何干!今晚几个菜市场的兄弟,一起喝一杯!”
王大郎不敢怠慢,急忙谢过,请姚阿六一行进了院门,在院子里坐下。
弟弟王小乙到菜园里浇水去了,还没有回来。浑家在屋里做饭,只有王大郎的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闹。见王大郎带人进来,两人一起喊一声,飞一样地跑进屋里去了。
姚阿六道“时候不早,可以让嫂嫂烧了鸡和鱼,派个孩子喊四郎来。”
王大郎答应着,叫出浑家,让他收拾鸡、鱼,又派了孩子,去喊王四郎来。
几个人落座,王大郎进屋端了茶具,给几位沏了茶,自己到一边洗过了,再来陪坐。
饮了茶,姚阿六道“你家四郎蟾宫折桂,我就说请他饮酒,只是一直忙,抽不出时间。听说明天他要去京城,知道等不得了,只能够今天来。”
王大郎连道不敢。姚阿六是王大郎在的菜市场的牙人,实际上就是菜霸。设立铁监的时候,杜中宵废掉了牙人制度。但后来叶县无人管理,只是废掉了这名字而已,各个市场牙人依旧横行。王大郎家兄弟五人,合起来是不小势力,姚阿六并不欺负他,关系过得去。
王四郎以第一名成绩发解,作为跟王家关系密切的人物,姚阿六带人来祝贺。此次去京城,王四郎不管中不中进士,都是柏亭监里知名人物,与王家保持好的关系是应该的。
饮了一会茶,王四郎到来,与众人见礼,坐了下来。
姚阿六道“我们贫苦人家,以前能够读书认字就是了不得的事。不想四郎赶上好时候,到了学校学了两三年,就有天赋,进了县学去。今年发解试,一下就是头名,可是了不得!”
王四郎拱手“天下间的人,各有自己的缘法。这缘法是好是坏,却也难说得很。”
姚阿六重重拍了拍王四郎的肩膀“兄弟,你不足二十岁,第一次就考了发解试第一。以后只要用心,必然会功名,能够做官的。我们这些兄弟,与有荣焉!”
说话间,王大郎的浑家收拾了鸡和鱼,又炒了几个菜,一起端了上来。
姚阿六拍开酒坛,道“今夜我们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饮了几杯酒,说过了王四郎的事,众人的话题便就回到日常生活来。
王大郎道“六哥,我听说这几日朝廷的御史相公在驿馆,收百姓自投状。听传出来的话说,许多人都说叶县的市场不如铁监那里,有豪强横行。每日里的货物,豪强不到,价钱都定不下来。”
姚阿六笑道“就是我们这些人么!说实话,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市场,连乡村的草市都不如,哪里像现在这样井井有条!那些个不知究竟的人,只以为我们是吃闲饮的,说些胡话!”
一边的几个兄弟一起称是。市场没有官府的人管,当然就是民间来管,不然不知乱成什么样。乡民到了市场卖东西,他们知道价钱多少?生意岂不是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