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郎却道“几位哥哥,我听说现在的御史中丞,以前在河曲路,立下了偌大军功,是个强力的人物。当年铁监就是他建起来,你们看看那里,再看看叶县,只怕是不中他的意。”
姚阿六道“铁监那里与叶县不同,有铁监的人管着呢!叶县这里,县衙才几个鸟人,如何管得过来?没有我们这些人出力,叶县什么样子还说不好呢!”
王大郎道“四郎你是读书人,不知地方上的样子。没有六哥这些人在,生意根本做不成。你这里卖三文钱,那边就卖两文,最后全乱掉了。有六哥他们,每天里定了价钱,有人生事,便老大的拳头打出去,市场那里才能做成生意。”
王四郎摇了摇头“只说好的,当然是如此。可六哥这些人的衣食,却是着落在市场那里做生意的人身上。兄长觉得这样很好,其他人未必觉得。没有官府首肯,六哥他们没有身份。”
听了这话,王大郎怕姚阿六等人不喜,忙道“喝酒,喝酒!你是读书人,不懂这些的!”
谁知姚阿六叹了口气“四弟说的其实有些道理。我也听人说,这几天投状的,颇有些人是告我们这些人。说是垄断市场,不让人好好做生意,也不知道相公们的心里怎么想。”
王大郎道“能怎么想?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总要做生意,相公还能破了别人衣食?”
姚阿六摇摇头,叹口气,心中明白,官员必然不会像王大郎那么好说话。虽天下的市场,都是牙人横行,可有旁边铁监比着,叶县这里就显得不正常。此次闹得这么大,必然会有大变动。
第二天一早,鲍轲便与吴君庸和李杞来拜见杜中宵。
叙礼毕,各自落座,鲍轲道“中丞,今日周围州县的官员就到了,要审理这几日你接到的百姓自投状。我们都是治理过一地的人,知道百姓们投状,有的合理,有的其实不合理。如何审理,需要相公定下个规矩来。昨夜跟员外们说,一般小事,这次就算了,重在治理民间豪强,不知我们要如何办理?”
杜中宵道“事情只要明面上,遵纪守法,纵然有案子,官府也容易办理。怕的是,许多事情是没有报官,民间私下解决了,消减了朝廷权威。似叶县这里,必然有许多私下里有钱有势,家里有走狗奴仆的人,一手遮天。这次叶县的案子,重在后一种人。像那些员外,只要正经做生意,不必穷治。”
鲍轲看了看身边的两人,道“相公,似这种事情,只怕牵涉本县吏员。”
杜中宵点头“这是必然,而且是以本地的土著居多。外地来这里做生意的,虽说有猛龙过江,但要斗过地头蛇却不容易。县里的老吏,大多都是叶县原来的土著富户,便如这次的简家。”
鲍轲道“若是动了这些人,只怕叶县县衙,大部分人会牵连进去。”
杜中宵道“牵连到的吏员,切不可手软。如果本地的人靠不住,可以从别县调来,或者直接用铁监的人。铁监那里是新立的,监里的吏员,多是当年来的营田厢军。”
鲍轲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
叶县虽然乱,还是以县衙为核心。地方上的实力人物,多有县衙里的吏员支撑,不然很容易被对手打击。这个时代的地方事务,吏员有很大的权力,只要能够让百姓不报官,吏员可以一手遮天。地方实力人物跟吏员勾结,就能决定大部分事务。
过了好一会,鲍轲道“依相公的意思,此次审案,当以整顿县衙的吏员为主?”
杜中宵道“不是以吏员为主,而是着重对付地方上的豪强,能够左右地方事务的人家。有吏员牵涉其中,那就依法重惩,不要姑息!”
听了这话,鲍轲几个都显得很为难。他们办案,当然是以本地吏员差役为主,如果像杜中宵说的那样,这些人就靠不住了。从别处调人,此事就会没完没了。
杜中宵道“诸位,不能把这些实际掌控地方的人物打掉,过段时间,叶县还是老样子。如果只是白家一案,圣上何必让我来叶县?只要发回地方重审就是。”
想了好一会,鲍轲道“如此一来,就要借重铁监的人,叶县的公吏靠不住。吴知监,不知监里的人手是否充足?明日便就调一批人来,帮着新来的官员查案。”
吴君庸拱手称是,又道“铁监那里事务繁多,如果调来的人多了,只怕也难。”
杜中宵道“难在哪里?铁监里的工人,现在过万户,随从抽些人来,又有什么!此事重大,你速回去抽调人手,不要误了官员们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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