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在阴暗潮湿的楼梯口坐了多久了。
直到双腿发麻,意识模糊,走廊人群散去,窗外夜色更浓时,他才站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他爸一直找不到他,应该回去了吧。
此时,长长的走廊,就像一个安静的棺材一样,死气沉沉。
景渊一个人踱步前行,不知这样的人生,走到何时才是个头。
说来奇怪,他第一个想去的地方,竟不是刘婉音的病房。
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路后,他到了存放早产儿的保温箱处。
夜班的护士正在巡房,站在门外,他听见了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低声交谈。
“你知道吧?那个vip房的病人家属今天急着要过来取孩子的胎毛。”
“天呐?难道……”
“所以,这男人是被戴绿帽子了?”
“也不是没可能,他老婆长这么漂亮,换谁都怕跟别人跑了。”
“估计是被绿了,现在生二胎是要罚钱的,多半不是自家的种了。”
“也是哦……不过你看见他们的那个儿子了吗?这小脸蛋长得,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了!”
“是的是的!真恨自己早生了这么多年……”
她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这才刚讨论起这羞耻的话题,结果当事人就毫无声息地站在门口,那双阴冷的眸子盯着他们,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两人心里一慌。
该不会先前的闲话也被听见了吧?
正当她们愣了好久,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景渊却先一步上前,乖巧地抬头看着他们。
“护士姐姐,我来看我弟弟。”
听他这稚气的声音没有一丝不悦的情绪,两个护士终于松了口气。
“好的,小朋友。”其中一个短发护士对他扯出善意的笑,“不过宝宝这会还比较脆弱,要在保温箱里躺着,姐姐建议你最好先别抱哦。”
“没关系。”他摇摇头,笑道,“我就站在旁边看看就好。”
“好的,好的。”
她们离开的背影都不时地回了两下头,两人还在笑意盈盈地私语,不禁感慨,这孩子真是又帅气又乖巧,又一次恨自己生得太早。
景渊听着他们离去的步伐,嘴角划过一丝冷漠的笑。
自小起,景渊就懂得了察言观色,原生家庭已经让他足以窒息了,他不敢招惹更多的人,因此无论对待老师还是同学,他都比同龄人更懂得讨他们欢心。
不为别的,只为离开家后的生活,可以获得片刻的安宁。
此刻,他站在透明的保温箱前,不禁俯下身,隔着一层玻璃,细细地观察着这个小家伙。
他真的好小一只,看起来格外娇弱,他被白色的布包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只圆圆的小脑袋。
他好像还在睡梦中,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嘴巴吧唧了两下,小嘴唇湿漉漉的。
景渊凝望着他许久,不知不觉,笑容爬上了嘴角。
他知道,这一刻,自己是真心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