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星在海岸边等夏深兰。
外面风大,以往夏深兰总要说他两句,但这一次,夏深兰什么也没说,和姜沉星一起,带着爷爷踏上回家的最后一段路。
最后,他是把爷爷放在了阳台,准备明天联系丧葬厂火化。
家里有一具尸体,本来应该是渗人的,夏深兰却在此刻觉得无比心安,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痛苦的告白之词,在回程的葬礼中突然释怀。
因为他看到了爷爷的一生,是在光辉中落下帷幕。
“走吧。”
夏深兰呼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关上门后,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姜沉星的肩膀,“别难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
“人鱼要回来了,他在下面等我,开心吗?”
夏深兰知道姜沉星有多么喜欢人鱼,并且相当自信地认为,人鱼的到来也一定会冲淡一些姜沉星的悲伤。
姜沉星勉强地笑了笑,“……开心。”
真开心啊。
为了赶走人鱼,他没有阻止夏深兰出远海,最后牵扯出了这么多伤心事。
结果兜兜转转一大圈,人鱼又要回来了。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
姜沉星想起那个玻璃瓶子里面的内容,眼神黑沉。
这一次,应该可以真正地结束了。
夏深兰把人鱼带回来家,鱼缸里多了一位漂亮来访者,整个房间似乎都变得流光溢彩。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夏深兰像出海之前的那样,做饭、喂家里的动物、洗漱,一切恍然有了半个月之前的模样。
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无法忽视的腐臭味在克制而醒目地提醒着所有人:一切都变了。
饭后,夏深兰给丧葬厂打了电话,不仅要了火化服务,还让他们今天就过来一个送葬的队伍,特别要求了队伍里得有会吹唢呐的。
唢呐的穿透性有多强?
村头吹村尾都能听到,绝对把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悲凄的音乐声之下。
夏深兰就是故意的。
他和厂长商量好了,给三倍的价钱,要求送葬队伍扛着空棺材去村里走一遭。
唢呐要一路吹,锣鼓也要一直敲,一定要每个人都听到!
早饭吃过没多久,丧葬长厂的车来了。
送葬乐器班子按照夏深兰的要求足足有十二人,小号长号一应俱全,唢呐更是足足有四人。
“送葬的先去吧,沿着村里的大路走一遍就行,不用带我爷爷的尸体。”
他们不配。
夏深兰只想隔应这些人,一曲送葬乐就够了。
送葬的乐器班子井然有序地出发,夏深兰就坐在门口听。
那声音越走越远,但唢呐的声音始终能传递到他耳朵里。
如他所想,麻烦很快找过来。
死者为大,村里人没去惊扰送葬的队伍,就来夏深兰这里讨说法。
“夏深兰!你什么意思,竟然让送葬的队伍绕着整个村子走!你爷爷死了,你就要搅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吗?”
“你爷爷就是这么教的你吗?肆意妄为,目中无人!你把咱小石村当什么了?你的后花园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今天要是不把送葬队叫回来,再这么吵吵闹闹,我就好生替你爷爷教导你!”
……
夏深兰起身,冷漠地看着这一众人等,凉凉地想着,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知道他和爷爷被丢进龙王庙活祭的。
应该不少吧,第一次被罗应良撞见时,他那语气,仿佛海子就是小石村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冷冷笑道:“我就是肆意妄为,你们想怎么样?我夏深兰现在是无牵无挂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想做什么,尽管来试试!”
“夏深兰、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爷爷才走了多久?你这个样子,还像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