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寂听罢,悠悠然抬眸看去,面色依然是千年不变的难以捉摸,他没答话,单手立掌,敲起了木鱼。
“……”
有时候,路琼之真想把他嘴巴撬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内容。
“得,今日就是来看看你和……你徒弟。慧灵禅师提议让我把人送到你这里来时,我还犹豫,寻思着人送到你手里,那还不变成哑巴,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过,你对她也别太严格,她曾在宫里受过不少压迫,听不得人大声吼,一吼人就怂。”
听到这里,湛寂敲木鱼的手顿了顿,正想说什么,却见远处的柿子上稀稀疏疏挂着几枚干瘪柿子,淳渊在树尖上摘果子,下面的萧静好冲他挥手,嚷着让他快扔。
树上的人裂嘴笑着,往下一扔……那柿花便如烂西红柿烂鸡蛋此类东西,一趴啦全砸在萧静好身上,刹那间,她头发丝和衣裳乃至全身都是洗不干净的黄色果汁……
前面才答应说“谨遵师父教诲”,这才隔了多久。
湛寂见状,深深闭了下眼,很久才说出那句,“知道了。”
路琼之翘首道:“我怎么,怎么感觉你这句话里带刀子。人家好歹也是个美娇娥,你可不能没心没肺拿她当男子养。”
“恕难从命!”那厢简洁明了一口回绝。
这厢本欲再劝上两句,又怕他把人还给他,一溜烟儿跑了。
走前路琼之低声提醒,“宋太后和长公主过些时日会来寺里祈福,万事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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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萧静好方躲躲藏藏溜回紫柏斋,正欲错开湛寂的禅房,便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她好奇多看了一眼。
待看清那人的脸时,颇觉意外,是路琼之,时隔两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熟人。
路琼之朝她看来,脸色一变再变。
萧静好一想到现在这副娘亲见了绝对要被打的模样,尴尬得真想化作一缕青烟就此消失。
路琼之捂着嘴清咳嗽了几下,才明白屋里那位方才话中带刀的心情。这位九公主虽在皇庭从不受皇后等人待见,但素来乐观洒脱。只是没想到她来到这清音寺,会这般放飞自我。
按理说他是要上前行礼的,可是介于不能暴露公主身份,便只能对她点了下头。
他一直觉得事情过于匪夷所思,如果皇后当年只为给太子找个替罪羔羊,杀谁都一样,为什么偏要杀九公主,而且现在太子都登基了,他们有何可怕,两年来竟一直没放弃追查这位公主的下落。
到底那晚发生了什么,会让皇后一定要将她赶尽杀绝,想必只有九公主和淑妃知道了。
萧静好见他冲自己点头,知道他是迫于形势不能跟自己说话,便规规矩矩双
手合十,对他行了个僧人礼,连一句“我母妃如今可好”都没敢问。
直到路琼之离去很久,她都没能从悲愤走中出来。心里默问母妃可还安好?这么久以来,为何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城墙一别,淑妃让她别回头,远离健康,远离萧氏皇城。可她又怎会放着血肉至亲不管。不论将来是鲜血还是权谋,健康城,萧氏王庭,她终归是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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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山,绵延千里,路面很滑,绕是路琼之这种练家子,在下山途中也是屡屡受挫。
他和随从方通过一条狭窄的弯道,便见小路中间坐着个女子,身着梨花白大氅,看样子是跌倒了没爬得起来。
他走过去,俯身问了句:“姑娘,可要在下扶你?”
女子扭头看去,雪花在他们的眉眼间盘旋飞舞,四目相对,两人都是微微一怔。
女子失态不过片刻,反应过来后忙说道:“满琦不慎跌倒,不便行礼,望路大人海涵。”
路琼之将她眼里的疏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笑道,“无妨,我扶你起来。”
她并没拒绝,手搭上他伸来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她右脚被崴得不轻,忽然起身,钻心刺骨般的疼袭向四肢百骸,痛得额头冷汗直冒,却被她咬牙忍住。
“大雪路滑,怎么一个人出门?”,路琼之将她迫不及待放开的手尽收手底,问道。
满琦眉眼盈盈处是淡淡的笑意,她说:“是,下次一定带侍卫。”
他再想说什么,都被眼前人应付式的笑容和话语刺激得不想言语。
“去清音寺拜佛?我送你上去。”大雪天让一女子负伤前行,非他路琼之做人准则,是以主动说道。
他刚把手伸出去,满琦就跛着脚退了两步,“不敢劳烦,路大人借我一位侍卫便可。”
他手里握着从湛寂那里拾来的山核桃,待将它们来回撮了个遍,才侧头没来由“哂”地笑了一声,吩咐两个侍卫送她上去。
满琦忍痛对他行礼,他微微颔首,便不再看她。
行出片刻,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只剩白雪茫茫,那人早已不在原地。
迫不
及待想走吧……她嘴角闪过对自己的嘲笑,眸中闪过一抹哀伤。
路琼之在山脚茶馆里没等多久,护送满琦的侍卫就回来了,他慢条斯理喝着茶,问:“去查查她为何来此?”
待侍卫策马绝尘而去,随行的武冲道:“少爷,满小姐似乎对您有什么误会。”
路琼之笑笑不说话,心道:岂止是误会这般简单,只怕是已经恨之入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