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季不搭茬,他径自随意笑道:“他似乎与王府中人关系匪浅?”
乐季无所谓:“咱们从前一同上过北境战场,自然熟稔些。”
亦万重再不多问:“那,在下先行一步。”
他不欲引人注目,在一条街外便下车步行。到达时已是正午,侍卫却道王爷还未起身,带他到书房等候。
不多时,恭王装束整齐,姗姗来迟,见面便开门见山:“这才三四日,只够从锦川到篾城打个来回,先生便已有结论要告诉本王?”
未见亦万重如从前一般即刻禀报,抬眼时见他探究般地盯着自己领袷,以为是昨夜放肆留下的红痕露出颈侧,便不动声色地转至书案后,换一侧对他:“先生不妨明示。”
亦万重拿出袖中账册置于书案,简略概括:“南境五大盐场俱是官营,里面明明暗暗都有戴家安插的人;其余十五家小盐滩作坊,地处偏僻、不为人知,且设防不让闲人靠近,皆是戴氏产业——明细在此。”
他手指敲敲厚厚册子,却不翻开仔细释明。
萧彦扬眉:“先生不是急着取而代之么?本王愿闻其详。”
“这些买卖每年的进账总也有五十余万两,确实不算小数目。”亦万重却往他身前走近一步:“不过当前在下更关心别的事情——殿下的事情。”
萧彦冷冷看他:“先生在商言商,无须挂心本王行事。若不信任本王能力,大可另投明主。”
亦万重收起一贯的笑容:“殿下勿怪,万重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见殿下与谢家的人……往从过密,不知殿下有何成算,但请明示,好叫万重心安。”
亦万重不是依附王府的门客,而是愿拿真金白银支持他萧彦的投机商人。若为王府内帷之事,亦万重自是不敢插嘴;但谢承泽身份特殊,即便萧彦极为不悦,也不
得不给亦万重个交代:“谢承泽早已在谢家崭露头角,今又到南军中历炼,必成将材;谢栋没有儿子,南军下一任统领必是谢承泽无疑。他既能为本王拉拢,何乐而不为?”
“何乐而不为?!”亦万重啼笑皆非,重复了一遍:“何乐而不为?!——谢家是皇后母族、两朝外戚!戴氏在西南托大算得什么,他们连首阳都挤进不去;您要争储位,谢家才是最大的障碍!殿下不会真的以为与那谢家小辈春风几度,谢家就会弃康王而转向您吧?!”
亦万重不禁语气激烈,明明看见恭王眼神骤然阴郁,情绪却翻涌着令他住不了口,最后脱口而出:“殿下何等尊贵,却以自身为饵——”
“唰”的一声,颈间一凉——一柄匕首抵住他,剩下的半句便咽了回去:“——若是如此,不如投喂与我,在下必以全部家当回报!”
昨夜被折腾得脱了力,但萧彦握刀的手很稳,声音很沉:“亦先生,你既登上本王的船,便要牢记:你只管划桨,本王才是掌舵之人。”
亦万重静静地没挣扎——比起四平八稳的皇子优雅做派,他更欣赏眼下的恭王:浑身上下都是危险的气息,像一匹进攻捕猎的云豹,却愈发引起他从未有过的征服欲/望。
有些人不反抗,并不代表服从,只是在酝酿反击——萧彦明白,因此继续说道:“先生离开新安仙境,千里迢迢来到中洲,自然所图不小。可本王要告诫先生一句:即便你能搅动七海五江,在本王这,也只是个船客。”
亦万重双眼精光一闪:“殿下怎知我自新安来?!”——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果然萧彦收了刀,嘴角微勾:“原本只是猜测,现在知道了。”
亦万重力图扳回局面:“万重以诚相待,为何殿下不肯投桃报李?”
以诚相待?萧彦几乎想笑。前世虽与亦万重惺惺相惜,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摸清亦万重真正的底细。尽管没发现亦万重有任何不义,但决谈不上以诚相待。
当下谎答道:“本王母妃早年在民间之时,听一个东洲人酒醉后讲过些秘闻,说东洲商人历来出海行商,最喜风平浪
静,最惧狂风骤雨,因此出海之前必要祝祷水神风神:愿得庇佑,七海五江乘长风。此后便成为东洲商行的秘令,以待贵客。”
“之前在有辛部,危急之下想起这句话,本是糊弄犬戎,谁想倒是灵验。于是本王回都之后便去查阅年历古籍,见书中记载:东洲海之极,长年风浪肆虐,风浪屏后有岛,岛上恍若桃源仙境,名唤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