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饮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明白谈稚为什么要这么说。
原身是个专横且冷血的人,五年前,他年仅十五就随父上场,虽然武功一般般,但依然染了一身血腥回来,那时已经初见残忍的端倪。
之后,池老将军为国受伤,直到现在都卧病在床,圣上更加恩宠他,把未及弱冠的池饮封为将军,顶替父亲。
他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逐渐成了这副性子。
所以那么多人怕他,连他的士兵都不例外,以往他每次受伤都会在将士身上发泄回来,就连跟了多年的亲信也不例外。
何况他这次伤势是有史以来最重的,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极大可能会杀掉相关的人员。
池饮的沉默让房间里气氛愈发紧张,谈稚看着他说:“将军,属下是将军的贴身护卫,却没能护将军周全,若能用属下一命换诸位将士的性命,属下也是甘愿的。”
“……”
陆微酩看着池饮毫无表情的苍白的脸颊,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就见池饮闭了闭眼。
“扶我起来。”池饮用另一边的手撑起自己。
看到他的眼神后,陆微酩收回了反对的话,上前将人小心扶下床,还给他披了件衣服。
池饮这是重伤,刚站起来就闷哼了一声,陆微酩稳稳扶着他,慢慢往前走。
经过谈稚身边的时候,池饮没有停步:“你还没保护过我,要是死了,本公子岂不是亏了,这么傻逼的事,傻逼才会做。”
谈稚怔住,陆微酩则勾了勾唇角。
这个时节,虽没下雪,但夜里更加寒冷,池饮哆哆嗦嗦地被搀扶着穿过走廊,陆微酩说:“干嘛非要出来找罪受,让人进屋子不行么?”
池饮气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都走出来了。”
陆微酩:“……”
空地上确实跪了五六个人,两边还有更多士兵沉默地站着,看着。
四周插着燃着火
的木头,映出一片片晃动的影子,宛如冬日的鬼影。
众人见池饮出来,不管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都齐齐跪趴下去齐声喊:“将军。”
旁边,永栗镇知府也跑了出来:“将军,将军您开恩吧,天那么冷,诸位将士都是随您上阵杀过敌的,您要不,要不留他们一命?”他明显也知道池饮以往的传闻,刚说完就被他那下属拼命扯衣角。
池饮看着这些身穿盔甲的将士,他才刚来,虽叫不出名字,但也都眼熟了,里面还有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曾经被他“调戏”过。
他叹了口气:“都起来吧,命令是我下的,若是要罚,那本将军岂不是要连自己也一起罚。”
众人吃惊地抬起头,不约而同地怀疑自己耳朵被冻坏了。
旁边的知府倒是听得很清楚,登时欣喜道:“诸位还愣着干什么,快快起来,谢将军大恩啊!”
众将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再次趴倒:“多谢将军大恩,多谢将军大恩……”
看着大家那劫后余生的表情,池饮觉得伤口都不怎么疼了,这时候,系统突然在他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宿主,您的行为似乎与原身性格不太符,如果是原身……】
池饮反口堵回去:【闭嘴,现在这身体是我在用,老子的身体,老子做主,再逼逼,你有本事就把我送回现代去。】
系统:【…………】
等大家都冷静一点后,池饮喘了两口气说:“但,本将军受伤是事实,你们失职也是事实,明天你们自己去领军法,不得留情,谈稚监督。”
“是!”比起没命,军法算什么!
所有人又感动又激动地看着他,这才发现池饮脸色泛青,摇摇欲坠。
他五官的艳色没被病气压下去许多,依然好看得惊人,而且平日里的那种阴冷的感觉完全没了,反而生出一点差别极大的柔弱感来。
满头青丝垂下,这么看着,就像位吸人精血的妖精。
这种反差几乎让人震撼。
“将军,您快回去休息吧,您身体要紧。”
“是的将军,我们一定会伺候好您,您想吃的想用的,我们立刻回镇子带过来
。”
池饮先是一愣,继而笑了。
就从他们开始改变吧,也挺好。
在大家的催促下,池饮又哼哧哼哧地被扶回房间,在药物的作用下,没说几句很快又睡了过去。
陆微酩站在他床前,给他调好姿势,让他趴着舒服点,然后把手放在他赤裸的后颈。
一股暖流从后颈涌入池饮的身体,池饮皱着的眉头松了松。
陆微酩的手掌并没有因此放开,手指往上滑到耳下,顿了顿,又沿着下颌来到池饮的下巴。
池饮似乎有点痒,下巴小小地动了动。
陆微酩笑了笑,松开手指,点了点他鼻头,低声说:“小将军心真软。”
门边,一只脚踏进来的知府瞪着陆微酩的手指,半晌,捂着嘴巴后退出门,顺手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