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祯立在云端,俯瞰着下方那座魂殿。
魂殿静静地伫立着,并无半点人迹,但广祯仍觉其中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息。距离数十里之外,广祯仍觉周身寒意阵阵,还想自己正被一头凶兽盯视一般。强忍着,广祯才堪堪稳住身形不动。
即使如此,不到十数息之后,她便调转身形,朝着远离此处的方向飞遁而去。
在一个她自认为足够安全的遥远距离,广祯重又落下身形。那魂殿已不在视线中,然而头顶上,那一轮黑月与三颗金阳对峙之势仍一成不变。
广祯嘴角一挑,轻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嘻嘻……本姑娘便在此候上一些时日,等你们分出个胜负再说!”
说完,她便唤出空濛兽,一跃而至其头顶,飘飘渺渺地向着群山中消失不见。
……
遥遥万里之外的无名山洞中,祭坛上那一轮残月散发着邪异的光芒,照得旁边的潭水也是漆黑如墨。
这个小小的山洞中,充斥着比之前更为浓郁的魔气。张尘端坐在潭边一侧,面孔隐没在黑暗中,只露出一面侧脸若隐若现。
此间魔气浓郁,但张尘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魔气贯体,因其早已在石阵祭坛处经历过类似阵仗。
在入定修炼之前,他先整理了一番自己纷乱的心绪。
打从离家逃荒开始,到进入风云寨,再机缘巧合种灵成功,进入虚灵门……往事一幕幕重现,在他脑海中潮水般涌上来,且越来越汹涌。
纷纷扰扰间,张尘就觉得自己像一颗尘埃,在人世间随风漂泊。按说,自己的机缘不算浅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深厚。与打小忍饥挨饿、流离失所相比,现下的自己也算是半个仙家之人。可是,为何自己仍是一路奔忙,甚至还不止一次陷入生死危机之中呢?
是自己过于张扬了,不懂得隐忍?还是自己太过迂腐仁慈了,不该与强者作对?
说起来,九公山看守灵田那几年,是自己最为舒心的日子。虽然修为不高,整日里也只是与陈老石那样的普通村民打交道,张尘却觉得心满意足。他一度想过,就这样过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然而……
丝丝缕缕的魔气经张尘的百会穴,涌入本命灵树根部。若隐若现的半边脸上,慢慢爬满了狰狞的神色。
在清虚矿的矿洞中跪地爬行,在缠丝洞死里逃生,千钧一发之际破解黑水营兽潮之危,曲水秘境中数次从困厄中脱身……
遍观他一路所见,风云寨弱肉强食,虚灵门委曲求全,九公山的村民更是生如蝼蚁,黑水营苟延残喘……就连强大的沣水城,在更为强大的敌人面前,其分崩离析也不过只手翻覆之间。
这其中,他张尘不可谓不机智,不可谓不英勇,却每每如丧家之犬,几度无存身之地。
“道与天通,命由己立……我之道,为何如此艰难?我之命,又该如何去立?”张尘默默思忖。
魔气源源不断地经本命灵树根部吸收之后,刺神法自动运转,将魔气转化成股股浓郁的灵气,缓缓送向各处经脉。
慢慢地,狰狞之色从他的半边脸上消退,代之以迷惑,最后又归于平静。
久旱逢甘霖,张尘已然许久未有这般畅快感受。既然有迷离障保护,他便放心地入定修炼起来。
水波不兴,潭边杂草一岁一枯荣。
山洞口,一张蛛网迎风微颤,其上的露珠闪耀着点点微光。一只蜘蛛在蛛网一侧耐心地隐藏,其细如米粒,周身灰白,看去好似一粒粗糙的骨屑。
山洞外,一轮黑月挂在高空,已是大如黑玉盘。相比之下,与它对峙的三颗金阳此刻竟均已缩小至碗碟大小。黑月洒下朦朦的灰光,穿透金色阳光,悄然落向这一片广袤大地。
洞中,张尘眉心一阵跳动。其本命空间中,一个银光灿灿的书页跃然而出。仔细看去,其上隐隐地竟有丝丝金光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