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娘停了下来。
隔着一株老梅,能隐约看见树后立了个身形高大的青衣郎君。
她的婢女四下一看,没有人,不由恼道“不知是谁家的郎君,唤我家娘子作甚?”
本朝虽风气开放,但未婚女子在没有亲人在场的情况下与外男私会,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的,更何况,程徽娘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
藏在树后的王绍只好走出来,尴尬的笑“唐突娘子了,非是某故弄玄虚……只是怕娘子不愿见到某。”
程徽娘微微一笑“王郎君何出此言,郎君乃人中龙凤,想必不会有哪家的娘子会不愿见到郎君。”
王绍心中却欢喜的跟什么似的,面上却谦虚道“娘子是折煞某了。”
这可是程徽娘第一次这么夸他!可见她也不是很讨厌他的,这么一想,王绍胆子就壮了起来,又问道“不知上次的礼物,程夫人和娘子可是喜欢?”
王绍还真是说到做到,那次与程徽娘一别后,果然精心备了礼物去程家赔罪,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么会欺压人又冷酷无情的金吾卫王参军,程夫人甚至以为他是故意来登门羞辱自家儿子的,结果人家王绍礼数周全,愣是一句没提同程循的恩怨,全程都围绕着与程徽娘的误会,悔过之心真真是天地可鉴,程夫人都差点被他感动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母女两人一人一份的礼物就得花了不少银子,程夫人是匹价格不菲的蜀锦,程徽娘则是一支水光上佳的羊脂玉簪。
不过,再精致的东西程徽娘也不稀罕,看也没看就要婢女收进了库房里。
“王郎君若是没有旁的事,徽娘便先行一步了。”
她没有回答,欠身施了一礼,仿佛刚才两人只是打了声招呼,现在招呼打完,而后转身就走。
王绍呆呆的看着程徽娘走远了。
他实在不明白,刚刚那势头不是挺好的吗,为何他就多问了一句,程徽娘便不理他了?
他究竟是哪儿又说错了话?!
…………
陆令姝同薛琅喝了一会儿茶,有好事的年轻士子拉着他们一起去玩飞花令。
一开始还挺简单的,后面越来越难,陆令姝画画还行,玩这些东西根本就事给人送人头的,第三轮就被刷下来了,薛琅看她沮丧,好心提醒道“你同九郎一起去那边投壶吧,玩玩那个,还能纾解一下心情。”
卢九郎比陆令姝还惨,第一轮被刷下来的就是他,一听这个立刻拍手叫道“表兄这主意好,姝娘妹妹跟我一起玩投壶吧!”
就这么一会儿他就自来熟的唤起了妹妹,陆令姝也是很无奈,不过卢九郎活泼健谈,也不讨人厌,加上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心里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便笑道“那我玩的不好,等会儿你可得教教我呀!”
卢九郎拍着胸脯“你放心,飞花令我第一轮刷下来,投壶我绝对是最后一个!”
投壶看着简单,实则也是个技术活儿,还有专门的动作,陆小姐以前就是在闺房里绣花的大家小姐,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陆令姝自然也不会,刚开始的时候身体僵硬怎么也投不准,卢九郎大高个一低,握着她的手腕道“姝娘妹妹,手腕不能这样僵硬的……”
李矩抱臂立在一旁,挑着好看的剑眉“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吧?”
程循目光却扫到了一侧独自喝茶的薛琅身上,说道“我去同一个熟人打声招呼。”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再看也不是他的,多看两眼心里只会更难受。
薛琅见到他过来,忙吩咐阿彦“这些水陈了,快去重新沏些甘泉水。”
大约是他见过他最狼狈的一面,是以两人的相处并不拘谨,薛琅不仅亲自给程循煮茶,还温和的问他近些日子如何,虽只是一些客套话,程循却听得心里暖暖的,由衷的感激道“上次若不是国公收留我,我还不知要在雨中淋多久。”
薛琅摇头说道“该感谢的其实应该是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期待看向程循“不知子义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上元夜,我们是见过的?”
程循当然不记得了。
他看到薛琅脸上的失望之色,尴尬之余自责,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薛琅却笑道“小事而已,不提也罢——不过说起来,也不知今日这碧螺合不合你的口味,我听说,这茶水还是是大慈恩寺后山的水风味最佳……”
程徽娘慢吞吞的走了回来,却看到程循在跟安国公薛琅喝茶,而陆令姝同那名卢氏子弟玩投壶玩的不亦乐乎,给李矩愁得“他跟薛元邈是怎么认识的,我怎么看着比对我还客气呢?”
程徽娘凤眼一眯“郡王,你知道阿兄的,为人最为纯直,从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但这位安国公,可不像是个简单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传递了一个你懂得/我懂得的眼神。
薛琅,那可是宁王的亲外甥,而宁王在朝中的呼声声望都是很高的,只除了一样——他不是圣人的亲儿子,因此嫡出的晋王大好的前途被自己迫不及待的作死之后,亲儿子之中也就只有李矩的老爹睿王最有资格了。
要知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宁王可是哪一样都名不正言不顺呐,除了圣人的愧疚啥也没有。
李矩不是蠢货,皇室没有亲兄弟,更何况还不是亲的。
“这件事我会私下提醒阿兄的,郡王不必担忧。”程徽娘说道。
李矩是程循的挚友,也是顶头上司,顶头上司的身份提醒他可以,好友却不太妥当。
“徽娘妹妹真是玲珑心思,也不知日后谁会娶到徽娘妹妹这样的女子。”
其实李矩也就是感叹感叹,程徽娘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但两人都没有别样的心思,相处起来就是哥哥跟妹妹,不过是“别人家的哥哥”跟“别人家的妹妹”的区别。
只是停在别人家的耳朵里,却是别的意思了。
王绍听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走到李矩身后,冷不丁的跟他打招呼“从谨也在。”
李矩唬了一跳,正想哪个孙子这么缺德背后吓唬人呢,回头一看竟然是王绍,下意识的就去护着身旁的程徽娘,满眼警惕“易直怎么也有心思来这种赏花宴了?”
王绍更不是滋味了,盯着他后面眉眼低垂格外乖顺的程徽娘,心不在焉的说“从谨忘了,周国公夫人是我二姨娘。”
李矩心里呸一声,你亲娘的赏花宴你都没去过好不好!再一瞧他那直不隆东的眼神,都快斜到人家徽娘身上去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呵呵笑道“看我这脑子,既然易直也有份惜花之心,我等便不行打扰了!”
他要领着程徽娘走,王绍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挡在两人面前,“我知道郡王与程娘子的心思,若是你们二人不嫌弃,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凑成这一双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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