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正是独孤贵妃,此刻她一身窄袖胡袍,面色冷峻如刀,弯弓瞄准之间,完全不复平日里的妩媚慵懒。
身为将门之后,独孤将军的掌珠,这些年她在闺阁之中可不只是单纯的化化妆、做新衣。
第一见射倒了宁王,第二箭又干脆利落的将皇后钉在地上,喝一声“护驾!”,身旁立刻有飞出了两队侍卫,飞奔着跑向圣人的方向。
宁王自知中计,强忍着肩胛骨的痛要去挟持圣人,还没等他够到,一只手蓦地将他将他扯起来,扯到了三丈之外。
“殿下!保命要紧!”
王臻领着一队御林军从后门闯进来,不由分说的拉了宁王就往后跑。
皇后大急,按着小腿上的伤口想要爬过去,“殿下,还有我啊,你不可抛下我!”
宁王又哪里还有功夫管她,如今他是自身难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腹罗钊转眼就站到了敌方营中,毫不留情的带兵剿杀他,气得几乎吐血三升,扯着嘶哑嗓子远远地都能听到他的叫骂声。
“罗钊……本王待你不薄!你这叛徒!你死无葬身之地!”
罗钊神仿若没听到,先捆了皇后,再从容安排人手“……你们这一队留此保护陛下和贵妃娘娘,你们随我去将逆贼拿下!”
说完当先拔刀带人冲了出去。
“陛下!”
独孤贵妃担忧圣人安危,见敌人都被制住了,立刻扔了手中的弓弩,扑入圣人的怀中。
她抚摸着圣人憔悴而苍老的脸,泪水不觉潸然而下,“我给你找御医,你会没事的!”
“别哭……”
圣人佝偻着背,笑着揩去了独孤贵妃眼角的泪水。
…………
大明宫中悄声宫变,大明宫外,朱雀门,则是寂静的可怕。
接近子夜,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原本聚集在门口成群结队的赏灯游人却在悄无声息一个个消失不见,薛琅察觉到了不对,立刻遣阿彦去寻王荃。
没过多久阿彦就匆匆赶了过来,神色焦急“郎君,事情有变!王尚书用来调兵的鱼符不见了,叫小人赶紧来通知郎君,即刻宫变!”
薛琅心猛地一沉,问他道“何时不见的?”
“就在刚刚!”阿彦说道“对了,王尚书还说侍郎罗钊是叛徒,叫我们赶紧攻入宫中营救宁王殿下!”
罗钊,罗钊竟然是叛徒!
薛琅望了一眼大明宫的方向,心中忽然已有了不祥的预感。
罗钊跟在宁王身边多年,甚至比王尚书还要早,这次宁王预备大明宫宫变都放心的将他放在身边,可见对其之信任。
究竟是谁,竟然可以说动罗钊,瞒天过海来对付他们?
还有那在关键时刻消失的鱼符,今夜的异状……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浮上了薛琅的心头。
“李矩没有死。”
只有他还活着,这所有的一切才能得到验证。
李矩死的时候,尸身并没有找到,以及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想到如此缜密、隐忍的计谋?
先诈死诱他们这群蠢货自投罗网,以为无人控制局面便可伪造诏书自立为王,再背地里一声不响的拿下罗钊、偷走鱼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许此刻他就已经领了不知从何方搬来的救兵围于城外!
真是好一个隐忍多谋的临淄郡王,只怕今夜,宁王凶多吉少!
阿彦见薛琅望了一眼大明宫,接着打马就走,不由喊道“郎君,这个时候你去哪里!”
薛琅说道“待会儿王臻若护送着宁王安全出来,你们与王荃、谢琦一道回合前往西城门逃生,若不能——”
他凝眉望着眼前一片萧瑟无人的街道,心中暗叹一声。
“尽快逃走自保,不必管我!”
这话音刚落,将士们的哗然之声旋即迭起。
“若不能,岂不是宁王殿下死!”他们纷纷喊道。
但薛琅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需要他现在立刻赶回安国公府。
他猛地抽了胯下骏马一鞭子,绝尘而去。
一刻钟之后,安国公府门前,他匆匆下马,踹门喊道“人都去哪儿了!”
无人应答。
耳边只余嘈杂凌乱的喧闹声和飒飒的风声。
薛琅立刻奔往陆令姝所住的院子,却见门前倒了一地的侍卫婢女,他拉起一个侍卫将他摇醒,问道“夫人去哪儿?”
侍卫迷迷糊糊的看清了眼前人,唬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不知……”
料他是被人迷晕了什么都不知,薛琅便推开这人,进屋里一看,只见火盆早已凉透,窗户开着,屋中果然是空无一人。
她真的被人救走了。
薛琅一时怔怔。
这一刻,他心中没有愤怒,也没有懊悔,竟有如释重负之感。
他扶着墙,慢慢走出门外。
身后好像有人在同他说什么,叫喊着。
没过一会儿,前面有人打了灯笼过来,“郎君!郎君!不好了!郎君你快去看看!太夫人她……她……”
听到“太夫人”三个字,薛琅才蓦地反应过来。
“太夫人怎么了?”
耳边有人在低声哭泣,他低头一认,竟是滢娘,滢娘哭成了一个泪人,拉着薛琅的手说道“表兄你快去看看!姨娘她!姨娘她上吊自尽了!”
“轰隆——”一声。
薛琅脑子一片空白。
薛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房梁上悬着一根打结的白绫随风摇摆着,他低着头,一步步走到那个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女人面前。
安国公太夫人早已没有了气息,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微阂,好像死前没有任何的挣扎,走的应该很安详。
滢娘哭道“早晨我就发现姨娘不对!她打发了许多府中的人回老家,只留了一些不愿走的老人陪在身边。入夜的时候,还要我赶紧收拾了细软,和那位陆姐姐躲到阿兄的书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