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喋血》来源
松涛摇风雪,夜色凌苍茫。
小兴安岭亮子河森林,板鞋沟里人头攒动,熊熊燃烧的火把将山谷中的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土坯房里,烛火摇曳,烟味升腾。
那个关东军军官嘴里叼着雪茄,面色凝重,肆虐的胡须仿佛宣示着他在深山中跋涉了很久。
炕上,骆霜晨正在剥着烤土豆的皮,魏长风坐在炕边上把玩着手中的指环。
地炉边上,林三常跪在那里,头如捣蒜,哀叫声声“我说田中先生啊,您就帮人帮到底呀,我是和您一路奔波呀,我——我——很想追随您啊。”
那个黑衣警察把皮袄一抖,大骂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看你贼眉鼠眼的,就不是个好东西,说吧,你为啥要到汤原来?你深入他们抗联这里来?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办?你也看到了,那个抗联的头头儿都被我枪毙了,就你——一个小喽啰,我还真不放在想里。”
骆霜晨用日语和那个军官叽里呱啦地聊着什么,也懒得听林三常说什么。
林三常越发相信了骆霜晨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他能给日本人管辖的山林警察大队送粮食,就不会是简单的送,人家一定和日本人是有交情的,不是黑龙会的,就是什么火曜会的,那样的身份更可怕,更惹不起的。
“我直接毙了你得了,和你废话没有意思——”说着那个警察把手中的盒子炮抵在了林三常的脑壳。
林三常虽是有功夫在身,他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那个田中毕一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想了又想,罢了,不说实话,今夜是出不去了,搞不好就得被枪毙了喂狼,想到这里他大叫起来“高抬贵手,哥们,哈哈——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是新京菊机关丰臣太君的人,别——别开枪啊。”
“你说你这家伙,一会这样说,一会那样说,怎么能信你?”骆霜晨大笑起来。
“我有凭证的呀,你们看——”说着,林三常解开了自己上身的棉袄,露出了左肩膀,在他白皙上纹着一朵十一瓣菊花,“你们看明白了?丰臣将军手下有十一名影子死士,每个人的左肩上都纹着十一瓣菊花,我就是其中之一。我的掩护身份是奉天煤运局购销员,因为丰臣将军在北满、东边道、兴安东、松江地区、辽西北等地抗联整编过中,安插了一些我们的人……”
“那为什么我们不知道呢?你胡说地——”那个军官厉声呵斥道。
“这些人都是直属菊机关的,地方部队是不可能知道的,细节我也不会和你们多说的,不信你们派人把我送到新京,到了菊机关自然知晓。而且,你们枪毙了那个抗联的大胡子,真是对了,那家伙嚣张得很呢。”林三常知道自己性命无忧了,就站起了身子,“我的职责就是专门与打入北满抗联的鼹鼠对接情报的。”
“那个鼹鼠你认得不?”那个警长问道,他的枪还是提在手中,“既然是我们的人,就不能误杀了呀——”
“我?我哪里认得他,我们每次都是在汤原城北的小土地庙里互存情报,我都让那个胡老栓儿为我取得,只有一次我在夜里见过他,可是他戴着面罩,我看不清他的面孔。林三常知道那个大胡子被枪毙了,他怎么说都行的,“哦,对了,那个胡老栓儿你们看到了没有,说让抗联拉去喂马了。”
“没有看到,看来是我们错怪你了,林先生。”那个警长把枪放回了枪套,把炉上的一个烤土豆塞到林三常的手中,不甚那么烫手。
林三常接过了土豆,肚子却也是咕噜咕噜地叫了,他用眼看了看吃土豆的骆霜晨,奉承地笑了起来“田中先生,我们啊是一家人,啊哈哈一家人。”
“我问你,旁边马架子里还剩下四个人,把他们都叫过来,你能认出来哪个是不?”那个警长质问道。
“我说大兄弟,你可真逗,大家都是给日本人干事的,这哪用我指认啊?你直接问不就完了?到了这个地步,这里抗联的死的死,逃的逃,见到本家人,直接相认就行了,哪有这么费劲?”林三常挨着魏长风坐了下来,给手中的土豆剥皮。
“也行,不知道这个鼹鼠什么情况,你要是主动与我们联络就好了,他要不认,只能对不住你们的丰臣将军了,误杀了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个警长有意无意地说。
“这就不好说了,看他是怎么想了。不过,你们接下来要把平安送回汤原县城,我也没空陪田中先生了,我得回新京了。”冒着热气的土豆把林三常饥饿的肚子好好地慰劳一下。
马架子里剩下的四个人都被带了过来。
一个,二十多岁,中等个子,身材魁梧,粗布棉衣,有些歪嘴。
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微胖,长着斗鸡眼,右侧额头有一处伤疤。
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体形干瘦,高颧骨,目光如炬,就是将骆霜晨递过的怀表收入裤袋的那位。
一个,十七八岁,大高个子,猎户装扮,目光呆滞。
“就你们四位了,说吧,自己有什么要向我们宫地少佐交代的?没有就统统枪毙得了。”那个警长用枪管在四个人的鼻尖蹭了一遍。
四人都没有任何表情,也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