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好好的活着,且要好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毁灭!
楚太医的药方,果然药到病除,三只日后,廉如意已经可以谈笑风生了。只是身上的外伤还在,她尚需卧床养伤,期间薛姨娘来看过她几次,阿爹也来过,阿爹告诉她圣上没有追究这件事,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让她安心在家里养伤。
廉如意却是知道,但凡称天子之人虽胸怀的是天下,却也有自己小心眼儿的一面,他前脚赐了重臣珍贵的汗血宝马,后脚重臣家的小丫头片子就偷偷摸摸的骑了。虽说这骑马之人也收到了惩罚,受了伤了,可毕竟是对皇上的不敬,皇帝嘴上说着不介怀,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前一世这件事也是就这样在爹爹的保护下过去了,但由经此事,她骄横跋扈目无尊上,她爹偏袒护犊的名声就在京城传开了,以至于后来,但凡她与谁发生点小摩擦,这件旧事都会被人重提起来,无论是不是她的错,她都会再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这种事情自然应当避免。
所以在她尚不能下床走路之时,便让云嬷嬷找了四个粗使婆子,带着她的两个丫鬟,硬把她抬上了轿子,送到二门外,又抬到了马车上。
马车跑起来颇为颠簸,她又受不得颠簸,春杏把把车上垫了好几床的被子,躺上去软软的像是躺在云里一般。
廉如意对春杏笑了笑,“这样真好。”
“才不好呢!小姐都受了伤,何苦这样折腾,万一再颠簸出……呸呸,路过的各路神仙,小人还什么都没说呢,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该路过还路过啊……”春杏双手合十,左右边拜边说。
廉如意被她逗笑了。
当廉将军的马车驾出巷口时,才发现府里早有一辆车驾在等他。弄清楚了是小女儿要陪她一起进宫,亲自向皇上请罪时,他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你的伤还没好,圣上又怎会与你一般计较?听爹的话,速速回去好好养伤。”廉将军摸摸廉如意的头,“再说,圣上公务繁忙,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圣上见不见我都没事,女儿总是应该去赔罪的,原是女儿犯了错,圣上御赐之物,女儿妄动那是不敬,唯有亲自求得圣上宽恕,才能心安。爹爹不必多说,女儿主意已定,便是见不到,也比在家里妄自揣测圣意的好。”廉如意说完,把脸一板,唬他爹爹道,“莫不是圣上已经降罪于爹爹,爹爹瞒着我不肯说,怕我此去知道了真相么?”
“什么真相,爹爹何曾瞒过你?圣上岂是你以为的那么……罢了罢了,你要去便去吧,让身边人多精心着,马车走的慢一点。”廉将军还是拗不过女儿。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皇宫驶去,只是廉将军的马车比平日里要慢上许多。
二品以上官员的马车可以直接驶进第一道宫门,这让原本打算从第一道宫门就开始走的廉如意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可是真的浑身都疼着呢。
二道宫门时,所有官员下车乘轿。
廉如意被抬下马车后,却没有进轿子,她身无官职,非召不得擅自入宫。她让两个婆子架着她一边站着。春杏和香芋却不肯假他人之手,两人嫌弃婆子笨手笨脚,怕弄疼了小姐。
“我哪有那么娇贵。”廉如意这么说,两个丫鬟却也是执拗,也只好由着她们去了。
此时来上朝的大臣亦不少,多数都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几个女孩子,里面不乏认识廉如意的大臣,此时就到廉将军处问明原因。
“小女无状,前几日仰慕御赐的汗血宝马,心痒难耐偷偷溜出去骑,结果被甩下山崖,受了重伤,惊吓之下竟口不能言,今日刚能说话,知道是自己冲撞了御赐之物,惹得上天也不高兴了,这才降罚与她,便心里难安,非要前来亲自想圣上请罪,这不,我也拗不过她,只好带她来了。”廉将军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朝同僚解释道。
同僚们纷纷点头,这话说的漂亮,又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顺带还好好的恭维了一下皇帝,连上天都保护着御赐之物呢,这是说皇帝是深得上天眷顾,是真龙天子呀!
皇宫里的一切自然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所以廉如意进宫以及廉将军的那番话很快便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当时并未说什么,既没有召见廉如意,也没让她回去。一如既往的上朝听政。
廉如意也就一直这么被两个丫鬟架着站着,她毕竟是受了伤的,自己用不上力气,一使劲儿就疼,两个丫鬟怎么说力气也没有婆子大,后来两个丫鬟咬牙也坚持不住的时候,只好认命的换了婆子来扶着小姐。
皇帝下了朝,像是这才知道廉如意进宫的事。
“呵呵,不过是小孩子淘气,朕不是已经说过不会计较了么,廉爱卿怎的还让你那受伤的女儿前来呀!”皇帝笑的慈眉善目的对廉将军说道。
廉将军立即跪下谢恩,“小女心中惶恐,一定要亲自来赔罪才能心安,还求皇上谅解。”
皇帝似乎今天心情不错,没再拖延下去,倒是叫人招了廉如意到南书房回话。
“民女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廉如意膝盖受了伤,难以下跪,索性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大拜。
皇帝被她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平身。”
“民女不敢,民女犯了不敬之罪,还请圣上降罪。”廉如意趴在地上痛声陈罪。
“那你倒说说,你犯了什么不敬之罪?”皇上见她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人小鬼大,很是机灵的样子,不由的逗她道。
“回圣上的话,御赐之物乃是圣物,民女竟垂涎爱慕御赐之物,实乃不敬。”廉如意避重就轻,不说自己私自骑了汗血宝马,只说自己爱慕御赐之物,好东西人人都会喜欢,这当然是人之常情了。
皇帝不由的笑说“好个垂涎爱慕,这是夸朕赐的东西好呢!你若眼馋,等长大了,学你爹的本事,当个女将军也为朕开疆扩土,朕也赐你!”
皇帝这当然是逗孩子的玩笑话,廉如意也不会当真,当即便开口道“爹爹有何本事,不过是借了圣上的威名,用了圣上的军队为圣上效力,等我长大,圣上也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我便也能得着圣上的赏赐了!”
“哈哈哈……”这虽是直白的恭维,但经由一个女娃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让闻言之人心情大悦。
皇帝此时已是真的不怪廉将军和廉将军这古灵精怪的女儿了。
到最后,皇帝非但没有惩罚廉如意,还赐给她了一柄真的如意,通体红色,红到油亮油亮的玉如意,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甚是喜人的样子。
这真乃意外之喜。
几天之后,京城不仅没有流传起廉将军护女太甚,廉如意骄横跋扈的流言,反而人人都在说廉将军教女有方,廉如意因祸得福受了伤,却得了皇帝的青睐。
“小姐,你怎么知道皇上不会降罪与你呢?”因陪着小姐偷马,被打了板子到现在还没好的云溪,正趴在廉如意绣床边的脚踏上,一边吃香芋给她剥的葡萄,一边好奇的问道。
要不是因为她被打了板子屁股肿的不像样,像进宫这样难得的事儿,怎么能少了她呢。
“圣上怎么可能为这么点小事和我一个女子计较。”廉如意扔进嘴里一个葡萄,眯了眯眼,“不过是好面子罢了,我被架着去请罪,他里子面子全都有了,自然不生气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圣上这么大方,还赐了一柄玉如意给我。”
廉如意看了看放在博古架上,擦得锃亮的玉如意,心里盘算着时间,“姐姐就快回来了吧?”
一旁正指点寒梅绣花的云嬷嬷抬起头来,“可不是么,大小姐都去了近两个月了……小姐,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次大小姐回来,您可别再跟大小姐怄气了,夫人生前最是疼惜你们俩,现在夫人不在了,你们姐妹二人应当更加亲厚才是。”
云嬷嬷说到这儿,抬眼打量了一下廉如意。
一般廉如意最不喜欢听她说这些,总是没说两句就被她岔开话题。今天却奇了,二小姐非但没有打断她,反而竖着耳朵,似乎在认真听着。
云嬷嬷像是的了鼓励般,紧接着又说道“大小姐才是小姐您嫡亲嫡亲的姐姐呀,旁的人……那是亲疏有别的,小姐可别被表象眯了眼……”
听到这里,廉如意忍不住看向了云嬷嬷,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云嬷嬷就曾这样提点过她么?只可惜前世的自己太过自负,也太过浮躁,完全听不进去云嬷嬷的规劝。硬是在庶妹有意无意的挑唆之下,和自己的亲姐姐越走越远,甚至害的姐姐一生都没有得到幸福。
今世她不会了,她不会再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不会再傻乎乎的做别人的棋子,伤害自己身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去为别人铺路。
“小姐,你在听么?”说到这儿还没见小姐不耐烦的跳起来,云嬷嬷有点不确定自己的话有没有进了二小姐的耳朵。
“我在听呢,云嬷嬷,不如我准备一份礼物,等姐姐回来时送给她?”廉如意是真的想和嫡姐修复关系。
两年前母亲因病去世,母亲临走前,让一直乖顺的薛姨娘管家,薛姨娘一直对她们姐妹二人很不错,她也有一个女儿,她却从不偏袒自己的女儿,甚至到她被爹爹扶正以后,给自己女儿的份例仍比她们姐妹二人少。
薛姨娘自己没有儿子,大概是想要对她们姐妹二人好一些,好在她们嫡亲的兄长那里留个好印象,也好让兄长以后能多照应下自己的女儿吧?
毕竟女子出嫁以后,在婆家地位如何,多半是要看娘家的兄长给不给撑腰的。
对薛姨娘,廉如意没有想过太多,倒是薛姨娘的女儿,自己的庶妹廉葭葭,让她想起来就有种如鲠在喉的刺痛感。前世死前她在她面前说过的话犹在耳畔,她柔美的笑脸也变得狰狞恐怖,还好她最近几日据说是生了病,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她很难保证能控制好自己不一掌拍烂她的脸。
“小姐,云嬷嬷问,绣块帕子送给大小姐如何?”春杏见自家小姐呆坐,便又重复了一遍云嬷嬷的话。
“姐姐手巧,我那点儿绣活儿,还是别拿到她面前现眼了。我已经有了好主意,她定会喜欢。”廉如意笑着说要保密。
前世廉葭葭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现在她已经重生半个多月了,廉葭葭却一直在自己的小院里,安安静静的。这反常,更让廉如意觉得不安,她让心思缜密谨言慎行的寒梅多多留意廉葭葭的动向,有什么事情,要及时秉她。
七月初三,是姐姐从寺里回来得日子。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姐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寺中礼佛,只是这次临走前姐妹两人大吵一架,姐姐去的时间比往常都长。
前世这天,她原本不欲去迎接姐姐的,是薛姨娘百般相劝,说什么姐妹没有隔夜仇,亲姐妹只有吵嘴哪有记仇等等,才把她劝去接姐姐的。今世不等薛姨娘来劝,她早早就准备好,薛姨娘上门时,她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了。
薛姨娘见她主动要去迎接大小姐,自己准备好的一箩筐的好话倒是没了用武之地,倒也乐的轻松的样子。
“小姐,那边有动静。”
廉如意刚登上马车,寒梅就寻了来。
“上车说。”廉如意打算直接赶到寺里迎接姐姐,以示自己的诚心。前世因为自己不是真心想去,磨蹭之下,刚到城门外,姐姐的马车就已经到了。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寒梅的声音本就小,在马车声的掩映之下,也仅能让车内的人听到。
“三小姐这几日都没有出过绣楼,每日都仅在绣楼里乱转,转转写写,不知都写些什么。今日却突然梳洗打扮,精心装扮之后,偷偷溜出了府。”寒梅汇报完就紧闭着嘴不再说话。
她为什么要溜出府?
廉如意努力猜测着廉葭葭究竟想做什么,也许是临死前的那杯鸠酒太过毒辣,穿肠过肚的痛太清晰,以至于她现在想起廉葭葭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杯鸠酒带给她的痛楚,不由自主的全身防备。
春杏大概是坐的有些无聊了,起先还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后来实在忍不住,微微掀起了马车车窗的帘子。
廉如意也顺着她的手向外看去,这么一看,却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
就发生在今天,就在城门外不远的城郊,一片荷花盛开的荷塘边上,大皇子骑着高头大马,英武不凡的身姿从马上一点而起,高大伟岸的他却像是没有重量一般,从碧绿的荷叶上轻盈掠过,只因她说,她想要荷塘中间,最美的那朵荷花。
他当然采回了那多荷花给她,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也同时采走了她的一颗芳心。
车窗外专做荷花酥的点心铺子意外让她想起了这件事,也福至心灵的对廉葭葭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府有了个猜测。
“寒梅,你从这里下车,想办法到城郊十里荷塘那儿去等着,看三小姐会不会到那儿去。”廉如意突然想到寒梅身上可能没带钱,出门行事必有不便,“云溪,给寒梅些银两。”
云溪胆大心细,特别是算账方面脑子很灵,也是云嬷嬷有意教导,廉如意便让她管自己院中的银钱。
车停在路边,让寒梅下了车,又缓缓动起来。
却不是离得近的北城门方向。
“小姐,咱们为什么不从最近的北门走,却要绕到西门去呀?”春杏放下车帘子,不解的问。
廉如意却闭目养神,没打算解释。
前世她去迎接姐姐时,在北城门外的十里荷塘偶遇了大皇子,从此跌入情网万劫不复。今世想来,所谓的偶遇极有可能是设计好的,只等她入瓮。今世她便避他远远的,看他如何再耍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