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当夜，羡园热闹非凡。本意是为城中男女相亲所设场所，谁料当日来了好些成双成对的男女，好似在向零星的光棍们故作炫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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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少琛倒是喜气洋洋，穿上了平日从来舍不得穿的衣裳，至少从形象上而言不再邋里邋遢。哪怕他深知身边这个小姑娘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他，但至少他有人陪了，就不再是被人嘲笑的对象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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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哥，”有熟识的当地流氓向他打招呼，一双贼眼却向着小凤滴溜溜打转，“哟，不错嘛，年纪这么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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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少琛生怕小凤生气，抢在她发作之前一展雄风：“癞痢头，我警告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心我揍你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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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痢头嬉皮笑脸地一边跑远一边道：“我知道，你跟她不那种关系，就是她爹咯！恭喜你得了老大一千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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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路少琛啐了口，“那小子平时就喜欢胡言乱语，你不要理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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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得也没错啊，一男一女，七夕节跑到这种地方来，不是那种关系也会被传成那种关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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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少琛邀约她前来本就是为了满足虚荣，现在闻言不禁开始想入非非：“那……你还答应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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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忽然停步：“琛哥，你为什么要约我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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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不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出这个问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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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复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约我来？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邀请我，你不会是想追我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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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没有，就……请你帮我充个门面……”路少琛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老实话，“好不容易有一年七夕，我也想过得体面一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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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跟你可没什么两样，”小凤冷着脸道，“你要搞清楚，我帮你，是为了要你帮我，不要色色的总是想入非非。现在我就需要你充我的门面！抬头挺胸收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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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少琛下意识地立正遵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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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进去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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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园中，果然四处都是熟悉的人。小凤气定神闲，但路少琛开始有些后悔起来。他本就自卑，平日在大街上的耀武扬威都是工作的原因，装的。一旦到了这种场合，他就不可避免地萎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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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琛哥！”有人向他打招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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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果然听得他们几个开始窃窃私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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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哥也有女朋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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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那不是祁云的女朋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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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了嘛，小年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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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不对，祁云也就比琛哥小一岁，怎么两个人看起来年纪差距那么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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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那姑娘走在他身旁跟他女儿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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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张灯结彩，他没法发火，只得赔笑脸。待走得远了，才在背地里发牢骚：“呔！长得显老是我的错吗？！是我爹妈的错！我是无辜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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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他的鼻子动了动，注意力转向前方散发出来的香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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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了身旁的小妹妹：“前面卖臭豆腐，你要不要吃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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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小凤心不在焉地敷衍。她领他径直走到了这里，目光紧盯一个方向不动，路少琛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盯着的是对面亭子里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长脸，有点地包天，但眼睛很大很精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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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少琛天天巡街，知道那家姑娘是徐老包的女儿，今年二十二，年纪不小了，徐老包对此非常着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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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在小凤眼前晃了两下：“你……为什么盯着那家姑娘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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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道：“你知道吗？那是白大婶给燕大哥相好的亲，不过他很不乐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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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少琛没察觉出她话中哪里不对，单单对燕祁云的行为感到有些不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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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乐意他就不来了？直接把女孩子晾在这里，岂不是很不礼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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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他来了，被那姑娘看上，他到底是拒绝还是不拒绝呢？或者，那姑娘不喜欢他，到时又敢不敢拒绝呢？”小凤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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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都是这样的嘛……父母包办，两个人都不好意思拒绝，不知不觉就只能成亲，最后过一辈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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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们齐声感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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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活，真是可怕……”小凤如此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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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被人牵过红线呢……”路少琛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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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他们彼此瞪着对方，路少琛看到了一抹笑意在小凤面上绽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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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羡慕啊？”她陡然捧出一盒臭豆腐塞到他手里，“羡慕你就去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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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几时买的臭豆腐！”路少琛才接过，她刺溜一下就消失了，他甚至都来不及看她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跑掉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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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中人来人往，他张望了好一阵，依旧寻不到她的身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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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他高喊一声，随后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回身一看，发现徐老包的女儿因他的呼喊被惊动，也望向了他。四目相对那一刻，他不禁有些手足无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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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哈，你好……”手里的臭豆腐还热乎着，他忽然有了一点意向，敢于鼓起勇气，“那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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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她示意：“你喜欢吃臭豆腐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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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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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坐在千波亭里喝酒。倚亭一条小河，就是千波亭名字的来由。河水并不深，也不宽，贯穿木渎县城南北两端，一直穿过城外。然而水流恣意流淌，人却不能。四道城墙，划定了城里城外，也划分出人与人终究还是不同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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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到一半，他发现远处有一点火光渐渐走近。待她走远，他坐直了身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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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有点不知所措，“你怎么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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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安娜将灯笼搁到亭中的石桌上：“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去羡园。但是克莱恩和我说，你在这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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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祁云无奈道：“我娘逼着我相亲，我没有心情。就当我不对，放那姑娘的鸽子，也好过相了亲没法拒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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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吉安娜不语，他继续道：“我记得木渎县城没那么大的。千波亭以前明明在城外，现在到城里来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