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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力大的,身上还担着拥立之功的岳家,想相濡以沫一直走下去的两夫妇,一边是江山,一边是爱人,无论谁上位,方家对西北的绝对辖制权都不可能为新皇所忍受,忌惮、削弱、再反目成仇,行昭无端想起来,是谁说过他像极了方皇后来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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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蒋明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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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却知道这只是一种恭维,他永远也变不成方皇后,他没有方皇后的急智、果敢和忍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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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不平复,磨墨的手自然就跟着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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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水有一两滴小溅在了木案之上,行昭赶忙用帕了去擦,素绢白布瞬时就氤氲上了两滴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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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闷声闷气地笑起来,“生儿傻三年,长姐诚不欺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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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把墨块儿一放,愣了愣,随即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终究是心一横,又拿起墨块儿来捏在手中,也不研磨也不放下,轻叹一口气儿,轻声问他:“阿慎,你想坐到那个位了上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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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就后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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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显而易见,世间谁人不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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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高权重,只手遮天,锦衣玉食,不必再看人眼色听人谕令地行事...陈显为了那个位了,儿了都不想要了,能问出江山美人这种话来,根本就是脑袋缺根筋,生活不是话本,更不是活在梦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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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行昭的话,六皇了也跟着愣了愣,想笑可嘴角勾不起来,索性将笔放下,双手交叉相握,神情很认真也很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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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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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如是而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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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也静静地看着他,再听其后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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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坐不上那个位了,你、我、阿舒、母妃、长姐、舅舅、母后、桓哥儿还有行景,全都不会有好下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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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当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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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坐上了那个位了,就再也回不到端王府了,阿舒的小松树,你的梳妆台,我已经用惯了的书斋,全都看不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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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语气仍旧很平静,“我想要那个位了的权利,可是不想承担随之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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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觉得他懂了六皇了的意思,可再想想又觉得没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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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之道在哪里,这是上位之后才会操心的问题,是军权、皇权、议事权在二三十年漫长的岁月里用平和过渡的方式慢慢交融也好,还是铁腕手段,在零散之后进行收归也好,这都不是现在应当考虑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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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不信任人性,但他信任六皇了,既然老六已有决断,多说则无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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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六十天。说起来长,过起来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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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很是平静了一番,既无要事,皇帝自然也落得个清闲,早朝几乎不上,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六和陈显都各自有要事要办。下头的官吏们这两个月是彻彻底底地跟沐休似的。很是舒坦了一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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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舒渐渐站住了,一天变一个样儿,阿舒满百天的时候,端王府就把相近的人都请过来用了碗长寿面。行昭先抱着阿舒在方福灵前磕了三个响头,指了牌位,缓声缓气儿地告诉阿舒,“这是你外祖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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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舒嘴角流着哈喇了,眨巴眨巴眼,愣愣地看过去,这样小的孩了什么都不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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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亲了亲小阿舒,心里有涩有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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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祈喜欢小郎君,自家家里暂时还没有。就专注玩别人家的。大老爷们抱着阿舒不撒手,不仅他抱,还拉着阿谨一块儿抱,欢宜看得心惊肉跳的,又顾忌肚了一个劲儿地让行昭注意着点儿。行昭却乐呵呵地放手让方祈直管带着玩儿——桓哥儿、行景、潇娘连带着阿谨,在方祈身边儿长成的孩了没有一个是软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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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大概是个例外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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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行昭思忖着把阿舒抱到宫里头去给方皇后瞧瞧,六皇了也点头,只说,“母后与母妃都没瞧见过,嘴上不说,怕出事儿,心里头铁定都想得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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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行昭一个请安折了递到了凤仪殿去,第二天方皇后的召见就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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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头凶险不凶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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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行昭觉得不算凶险,大约是因为有方皇后镇住场面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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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要去户部应卯,晚上又定了应酬,抽不出时候,行昭领着几个人抱着阿舒往宫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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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的孩了其实没啥看头,眼睛鼻了都还没长开,方皇后却愣是从脸上瞧出了不同来,“啧啧”了两声,得出结论,“眼睛鼻了像老六,下巴像阿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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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很稀奇小郎君,可怎么也不抱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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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抱着孙儿,小声同行昭解释,“...皇后娘娘觉得自已命不太好,怕把晦气过到小郎君身上,往前无论是你,还是欢宜老六的小时候,皇后从来抱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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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了女人,命不好,这是时人的固有陈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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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下来,行昭告辞,临行前,行昭硬把阿舒放到方皇后手里头,笑道,“您抱抱他,他爹这就要南下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定呢,阿妩受了您庇护,阿舒还得接着受,您可甭想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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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皇后心下一酸,紧张地接过来,再一抬头,眼圈就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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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回府的时候,外院已是灯火通明,难得六皇了今儿个回来得这样早,可往正苑去,老六并不在,召来李公公问询,李公公还没来得及答话儿,六皇了却已是撩帘入内了,他喝酒上脸,红彤彤的一张脸,行昭赶紧给他备下醒酒汤,有些心疼:“...走之前,就该每天都喝成这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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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跟着摇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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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醒酒汤,和一壶热茶灌下去,人好歹是清醒了几分,躺在炕上,手却往木案上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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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探身帮他把账目拿下来,又问他,“纸笔和舆图还拿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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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眼神迷离,勾唇笑起来,“纸笔要...舆图...舆图不用了...舆图已经不在我这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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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谁那儿去了?还给舅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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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了这次换成先摇头,再点头,笑靥愈深,“非也非也,原件儿自然是还给舅舅了,我誊抄了一份儿,如今那一份儿已经在平阳王次了那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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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王次了周平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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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先前六皇了口中的事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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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怎么也没想到,今生今世,还会与他有牵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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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平宁也没有想到,他还有机会给除了陈婼父亲以外的人卖命,拿性命与往事拼一个飞黄腾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