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无话可说时,面部轮廓会下意识绷紧,就会显得有些冷峻。不知内情的看在眼里都以为这是他即将发怒的前兆,姜佛桑却清楚,他大约只是还不曾经历过这种万民夹道相送的场面,不擅应对。
便让人给跟在车队后的程平递了句话。
程平很快挤到了前头,大声喊了些诸如“是去是留并不由萧县令说了算”、“萧县令只是暂时离开心却是与巫雄百姓同在的”、“即便萧县令离开了也不会不管大家”……
萧元度在一旁听得牙都要酸倒,抬手打断了他。
一双双殷殷期盼的眼睛立时朝他望去,都盼着他能说些什么。
萧元度皱了下眉,旋即展开,清清喉,道“我走后,一切如常。若有受欺不公或者犯难不决之事,尽可找程平。如若程平也不能为你们撑腰,可赴棘原找我。”
好日子才过没几年,说到底,百姓盼的也就是这句“一切如常”。
知他离开已成定局,如今也得了他的允诺,百姓一改先前激昂,举袖抹起泪来。
道路终于是通了。
车队缓缓驶出城门,所过之处,民众纷纷跪地。
“县令,夫人,走好,记得常回来看看……”
还有一道清亮稚嫩的声音夹杂其间“夫人!我一定会成为大医官的!”
姜佛桑不免动容。透过敞开的窗子冲两旁招手示意,换回的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
城门越来越远,民众却没有立即散开,而是跟在车队后,差不多跟了有十余里,还有人在跪送,并虔诚地为他们向神灵祝祷……
萧元度一路上有些沉默。
昨日算是他在巫雄衙署的最后一天,以程平为首,各曹房书吏齐聚二堂,请他留点墨宝以作训示。
开蒙那会儿萧元胤管得严,萧元度底子打得好,即便后来有所荒废,字写得还算能看,但墨宝……
写甚?
尔等要老实听话、实心办事?
也不是不行。
刚蘸上墨,一听程平还要将他的墨宝制成楹联悬挂于大堂两侧,萧元度板着脸搁下笔,以有事为由回了趟内宅。
“穿百姓之衣,吃百姓之饭,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姜女眼都不眨就帮他想好了,说是自己在别处听来的。
萧元度当时并没觉得如何,直接拿去给了程平,这会儿再回想,却有些别样的感触。
不过他的沉思也就持续了不到半日,中晌又一如往常生龙活虎起来。
不得不承认,离开巫雄,其实他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的。
横亘在心的那个包袱仿佛就此甩掉了。至少,暂时可以不去想了。
包袱一旦卸下,不免就心猿意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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