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夜,原本掉几滴泪、说几句软话就可以过去的事,不知为何就是不愿再那样虚与委蛇。
其实忍了这么久,一年两年三年又何必一夕撕破脸,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平白叫人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定然有人这样觉得吧?昨夜小环回来就一脸不解。
她觉得男主人对少夫人已是极好得了,变着花样给少夫人弄吃食,怕少夫人的吃食又进了她腹中,特意让人把她留在庖室,还说少夫人不吃完不许她回去。
少夫人为何不知道惜福呢?
五公子发火就让他发嘛,让她弹琴就弹嘛,能有多大仇呢?多念着他的好,等他气头过去不就好了。
再者说了,妇人家哪好跟男人反嘴的?伯父对伯母动辄打骂,伯母就不敢还一句嘴,只懂得磕头求饶。她一求饶,伯父就打得轻了,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听人说伯母是伯父早年抢回去的,那时候伯父对她可好啦,就像宝贝自己的眼珠子,可她不识好,总想着逃跑,伯父一次喝醉酒不小心打了她,从那以后就一直打”
姜佛桑闻言只是笑,“是我不知好歹了。我在回嘴之前,应当把前三年后三年全都想想清楚,恨与恩坏与好全都秤称尺量过了再——或者我也应该给他磕个头,谢他不打兼且厚待之恩。”
只恨她还不是圣人,人性的弱点她一样不少。
忍让只能换来别人的苛责,忍得久了,就连自己也觉得忍受便该是人生的常态。
殊不知,百忍之下,不成钢,便成魔
萧元度的情义摆在明面,又有谁会在乎暗处她的心魔。
这还只是争吵,要是哪日真把萧元度如何了,她是不是该被凌迟问死?
可见后宅妇人的身份有多要不得。
它会让很多忍受变成理所应当,它会让合理的反抗乃至偶尔的情绪发泄都变成别人眼里的不合时宜
小环还在给她出主意,譬如跟五公子赔个不是之类,“就说你下回再不敢少夫人,你笑甚?”
“我笑,”姜佛桑笑容渐淡,“我是不行了,我终究不够聪明。只希望萧元度将来能碰到个像你这样心胸宽广不记仇的女子,不会开端便成死局,没有恩怨情仇纠缠,门当户对、明媒正娶,夫唱妇随、生儿育女——”
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宽容了。
“少夫人?少夫人?”
休屠打断她的思绪,急问她是否哪里不适。
姜佛桑便把失忆的事告诉了他,另让小环将事先写好的药方递过去。
“逢着元日,又是这等天气,医官找不到也便罢了,只是若果可能,还请一定要给我抓些药来。”
她甚至用上了“请”字。
没办法,此等处境,她得识相。不管是对萧元度,还是萧元度身边的人。
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调养好身体,再这样闹下去,她怕自己都撑不到豳州。
且不提休屠如何震惊,出去后就去了隔壁,把事情告知了公子。
“原来少夫人不是有意与扈她是头部受了伤,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萧元度扯了下嘴角,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良栖山院她见到自己时的反应可不像不记得。
还有自己对占黑甲死士时她脱口而出的那句“当心”,难不成是对陌生人的关怀。
而且偏就那么巧,单只遗忘了那三年,他一寻去就想起了
萧元度枕着手躺在榻上,望着房顶,没甚表情道:“她说是便就是罢。”
“那——”医官和药?
“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