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炎爆。”
空闲的右手伸到中年男子的身前,直到触碰到他的胸膛男人都没有反应。
在男人绷得僵硬的胸口,杰罗用沾血的手指画下咒印。
和曾经画下的千百遍没有区别,火花从指尖迸发,强烈的气流将微胖的男子倒推出去,板箱碎裂的木屑淹没视野。
——又被骗了。
杰罗是经历过的,刚开始以“朋友”的姿态引诱,然后用“帮忙”的名义被要求做许多事,随着要求的内容越加过分,强硬的主从关系也愈加明显。
这样的情况,出了学院和训练营也是一样吗?
能想到的理由有很多,杰罗却有着这样的直觉——那个男人,纯粹是出于好玩,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专程安排了这样的戏码。就连身上的皮甲也是——杰罗感觉自己如被剥得精光的小丑,扔在舞台中央供观众嘲笑。
卡罗尔就在附近吧,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的看着自己的表演,先前那样的兴高采烈也一定被他看见了,看到自己那么简单的上钩了他一定很开心吧。
不止卡罗尔,说不定其他人也在,阿尔薇拉,内厄姆,大概连优利卡小姐也是说什么要保密,自己居然天真的相信了他这些人和之前那些人并没有区别。
纷飞的烟尘中,中年男人颤抖着站了起来,杂乱的货品从破碎的板箱中滑落,几个圆滚滚的苹果滚落在两人中间。
杰罗握了握流血不止的左手,随着冲击被拔出的短剑在手掌留下更深的伤痕——令人奇怪的是,即便已经深可见骨,一种想要宣泄而出的冲动却令它更加有力。
杰罗慢慢从挎着的绳子上解下柴刀和盾牌,在大叔的注视下,蹲下身,用自己的血在上面书写咒印。
——不是因为别人,是自己的原因吧,自己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同样的对待。
“你、在做、什么?”
畏畏缩缩的声音将对方的恐惧表露得一览无余,杰罗耸了耸肩。
“刻写咒印,毕竟接下来要用它们来战斗了,”杰罗抬起头,“难道你没见过魔法师的战斗?”
“魔法师你该不会也是”在杰罗的注视下,微胖男子凸起的喉头艰难的运动了一下,仿佛唾液的吞咽都令他倍感难受,“死灵法师”
这家伙是不是对“温泉之友”的魔法师存在误解啊?杰罗摇了摇头,将细绳缠绕上手中的伤口,站起身。
腹部的剑伤渗出更多鲜血。
“我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魔法训练兵,”杰罗摆出训练时的架势,用虚弱的声音说,“虽说是表演,我可是头一次和真人战斗,如果你不乱动的话,我大概不会杀死你。”
“别开玩笑了!那盾牌上黄色的东西是什么,那刀刃上蓝色的是什么,你不会杀我,骗谁呢?”
预料之外的展开让男子重新找回些理智,但他眼中的恐惧并未有一分减弱。
“我想,你是可以离开的,”杰罗接下来说的话,令对方眼睛明亮几分,“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既然让我来这里,就表示杀不杀你都无关紧要,重点是想看我会怎么做。”
“你你会怎么做?”
“黄色的是‘厚土庇护’,蓝色的是‘流水之刃’,”杰罗看着手中的剑盾,细微的呼出口气,“这是我现在能使用的2阶魔法,我的身体也顶多能撑3分钟,也就是说,你能不能离开,就看这三分钟。”
“这算什么?挑衅吗?”
听到对方大起来的嗓音,杰罗苦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快点,我在赶时间。”
对方沉默了,细小的眼睛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这倒不用你说。”
男子的右手悄悄松开剑柄,摸向自己怀中,被烧灼的便服下似乎有着长条状的隆起,还没等杰罗看清,对方已经抽出物体指向了杰罗。
“嘭——”
沉闷的响声在仓库回荡,感到手臂一麻,巨大的冲击似乎震散了全身的骨头。肩头一阵刺痛。
随着硝烟散去,杰罗才看到男人狞笑的脸和手中握着的短小火铳,漆黑的枪管冒着余烟正对着自己。
手中的盾牌少了一半,仍没挡住子弹的余势,血肉模糊的左肩除了痛觉别无他感。
“看来你的魔法也没什么嘛?下一发打哪儿呢?要不直接打脑袋吧,等3分钟太麻烦了,现在1分钟就能解决。”
“不会有下一发了,”尽管身体各处都犹如烈火灼烧般疼痛,杰罗的头脑却异常清晰。大概是这几天不断在鬼门关来来回回的缘故,越到这种时刻自己反而越是平静——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杰罗动了。
左手已完全使不上力,杰罗压低身子向男子冲去,右手的柴刀上流淌的蓝色在颠簸中荡起圈圈涟漪。
不会给对方装填火药的时间,拉到近身战自己才有取胜的机会——然而下一秒,同样的声音再次出现。
“嘭——”
腿部一疼,如结实撞在钢铁上,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侧面倾倒,最后摔在地面。
直到这时,杰罗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以为我只有一把火枪吗?抱歉,我从来都喜欢藏上一手。”
中年男子微胖的身体上下颠颤着,如憋得太久已经干哑的笑堵在了喉咙,他抽搐般吸了几口气,终于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终于,终于打败了这些尸块你们再也没法吓到我了,肮脏恶心的肉块,你们就留在这个乡下地方腐烂吧!”
笑过之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
“哦,对了对了,这还只是把腿打断了,还没杀掉,这可不行,要确确实实杀掉才行,是啊,不然拿不到赏金啊。”
他恍然大悟般拍手跺脚,然后向杰罗看去。
左腿中弹,弹丸打碎了骨头,单凭半个身体站立已是不可能。
除了伤口的热度,身体的其他地方正在变得冰冷,因为出血和疼痛,就连意识也快无法维持。
——不知道认输或者求饶有用没,告诉他自己也受害者求他放自己一马。
杰罗笑了笑,这样的想法之前的确有过,但已经被放弃了,就算是现在这样的身体,身体中还有着某种冲动——想要战斗,战斗,然后取胜,最终存活下来。
——毕竟,这几天死的次数也太多了点。
杰罗抬起了头。
微胖男人被吓了一跳,嘟喃着嘴,然后扔掉短剑后退了几步。
“还、还没有死心吗好吧,我就放弃一刀刀刺死你的想法,用火枪给你个痛快吧。”
他从怀里掏出药包,然后一点点倒进火枪筒中,随着颤抖的动作,药粉洒得到处都是。
“该死的,”他暗骂一声后,重新拿出一包。
看来是最后一击了,杰罗感受着体内的魔力,随着血液流失了一大半,残存的量还能支持几个法术,但是——需要接触才有效果的低阶法术,如何能影响到数米之外的敌人?
“终于弄好了,这个难用的东西,如果毒药有用也用不上它们了。”
男人装好枪药后,刚抬起头,一把柴刀旋转着飞了过来,他如被吓得翻过身的老鼠般的向后仰去。
柴刀掠过他头顶飞去,失去平衡的身子跌坐在地,平息了一身冷汗后,男子向杰罗看去。
“吓我一跳,可惜准头不行。”
在男子讥讽的视线中,杰罗轻轻吐出几个字。
“气流迸发。”
男子听到“嘭”的一声,比火铳声音略低一些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他回过头,比刚才更快的,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柴刀倒悬着飞了回来,他急忙抱住头缩成一团,匍匐在地。
“哐”带有余韵的声音在头皮前方晃动,他小心翼翼的抬起手,从指缝间向上看去,明亮的刀身直插进地板,如示威般来回晃动。在他余光中,几个圆滚滚的物体朝他滚了过来。
那是苹果?
“炎爆。”
杰罗的每一个字都似乎是他最后的气息,随着他的话音,连续的几簇火焰一窜而起,昏暗的仓库瞬间明亮起来。
凄惨的叫声从男子口中传出,一团火焰刚好落在地上的火药粉上,顺着药粉残留的痕迹,火焰一瞬爬上了他的身体。
他手脚并用的扑着火,在灼烧的痛苦下满地打滚。待到火焰扑灭时,烧焦的衣物已经和血肉糊在一块。
剧烈的疼痛让他脑中持续的感到晕眩,而在他模糊的视野中,杰罗正握着本该是他的火铳正对着他。
什么时候掉的——这样的问题已没有了意义。拖曳的血迹显示出对方是如何吃力的爬到枪边。
他无法思考,也没有动作,一切翻转得太快,先前那个用枪指着对方的人现在只能狼狈的被人用枪指着。
他闭上眼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
然而,那一声在脑中回荡许久,代表着终结的枪响,却迟迟没有来临。
他睁开眼,看见黑发的年轻男子正坐在地上,用眼睛看向火枪枪口,发现他的视线后,男子尴尬的挤出笑容。
“话说,这东西怎么用的?”
沉默并没持续太久,中年男子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向浑身是血的青年,一拳一拳揍在对方的身上。
没有哀嚎,皮肉遭受重击的声音成了仓库唯一的旋律。
打累后,中年男子坐到一边,手里把玩着抢回来的火枪。
“你到底是什么人?温泉之友不会有这么弱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