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环顾四周。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
塔莉垭放开他的手,站起身退后了几步。她将麻木的双掌贴在雪地上,努力回忆着雪崩之前山谷的地面景象。
稀落的岩石,碎石遍地。
回忆缓缓流转着,然后在她的脑海里汇聚成形。
那是一幅暗淡的画面,粗粝的炭灰色,散着一些白点,就像是阿德南叔叔的胡子。
塔莉垭在脑海中紧紧抓住这幅景象,从积雪深处扯出来。
雪地上溅出一大片冰晶,一道花岗岩的石条高高耸起,顶上拖着一个人影。岩石的顶端微微颤动着,似乎在等待她的指示。
塔莉垭四下看了看,不敢贸然就把他放下来,于是把石条推向树丛,打算让枝条接住他。
花岗岩矮了下去,一声闷响跌进了雪地里,常青的松枝托了男人一下,没让他直接砸到地面上。
“要是你刚才还活着,现在也千万别死啊。”塔莉垭一边说着,一边跑向他。
阳光开始渐渐消退,乌云飘进了峡谷。
雪很快就要来了,幸运的是,她在树丛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岩洞。
塔莉垭往手心拼命呼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弯下腰,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男人发出了低沉的痛呼。
塔莉垭还没来得及后退,只感到一阵劲风,伴随着一道闪光在眼前划过…
一把冰冷的利刃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死期未到。”他断断续续地呢喃着。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双眼翻白几乎晕厥过去。他手中的剑歪斜下来点进了雪中,但他仍然握着剑柄没有松手。
一片雪花擦过了塔莉垭皲裂的脸庞。
“看起来,你应该是很难死的。但是如果我们呆在这里,等风暴一来,那就很难说了。”
男人的呼吸声几不可闻,但至少他还活着。塔莉垭伸手穿过他的臂膀,把他往岩洞的方向拖去。
冷风再度刮了起来。
塔莉垭拾起一块棕褐色的圆石,就像是一团粗棉。
她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洞穴的深处衣衫褴褛的男子仍然倚着墙,双目紧闭。
她往嘴里塞了一小块肉干,那是她从他的口袋里找到的。希望他不会吝啬这点食物吧。
她回身走进洞穴,温暖逐渐包围过来,她先前堆砌的石板仍在传出阵阵热量。
她半跪下来。
塔莉垭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加热小石子的把戏也能用在更大的岩石上。
年轻的恕瑞玛人闭上眼睛,精神集中到层叠的石板上。
她回想起炽烈的阳光铺在沙漠里,不绝的热力深深地透进大地直至深夜。
干燥的暖意袭来,她松开了外套的扣子,全身也放松下来。
她开始摆弄起刚刚捡到的圆石。
在意念的作用下,石头转起圈来,顶端渐渐凹陷下去,最终变成了一个石碗,她满意地拿着新的餐具再次走向洞口。
一个呻吟的男声从她背后传来“就像是麻雀在拣食。”
“麻雀也会口渴。”她顶着嘶叫的寒风盛了一碗干净的雪,再折回来,把石碗放在面前温热的石板上。
“你捡石头要用手吗?不像是织石人的手段啊。”
塔莉垭双颊泛起红晕,绝不是因为石灶的温热。
“你还生气吗?那场雪崩,还有——”
男人笑了笑,挪了一下身子,又哼了一声。
“无需解释,你大可扔下我不管的。”他牙关发颤,唇边却仍弯着一丝笑意…
“是我的错,差点害死了你,我不可能看着你被雪活埋的。”
“多谢。虽然我觉得,没有那些树枝可能更好。”
塔莉垭面露难堪,张口正要说话,男人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别道歉。”
他强撑着坐直身体,仔细地打量着塔莉垭的样貌,还有她的发饰。
他闭上眼,在温暖的石边放松了身体。
“来自恕瑞玛的小麻雀,你离家已经很远了,什么风把你吹到艾欧尼亚来了?”
“诺克萨斯。”
男人不禁挑起了眉毛,但仍没有睁开眼睛。
“他们说我可以让诺克萨斯的人们团结起来,我的力量能够帮助他们加固城墙,但是他们只想让我去杀人。”
她的声音带着厌恶,也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告诉我他们会教我……”
“他们确实教育了你,但过于偏颇。”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他们想让我活埋一座村庄,把人们坑杀在自己家里。”
塔莉垭不耐烦地喷了一下鼻子。“可我跑了出来,却把一座山盖在了你头上。”
男人举起剑,端详着剑刃。
随后轻轻吹掉了上面的薄尘。
“毁灭还是创造。两者并没有绝对的好坏,任何人都无法独占其一。而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问题,是你意欲何为,你为何要选择这条道路,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左右的。”
塔莉垭有些生气地站起来“我的道路,就是离这里,离所有人远远的,直到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内在。我不相信自己不会伤害我的同胞。”
“鸿鹄之志,不在林间。”
塔莉垭不想再听下去了,她走到洞口,束紧了外套,冷风灌进她的耳朵。
“我要出去给我们找点吃的,希望我不会把这座山也给弄倒了。”
男人重新靠着温暖的石壁坐好,自言自语起来
“小麻雀,你找到自己想要征服的山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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