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舟一怔,颇是好笑地摇头。
以往不是没有人这么说过他,他都无动于衷;可不得不说,这赞赏出自她口,他却十分受用,甚至连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又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实在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你可明白?”
顾晏点头如捣蒜,“我明白!但这次我也并非没有准备!其实,在得知苏晋北要把我囚在寝殿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寝殿后面是可翻越的墙。之所以放了那把火,也是希望借此来掩盖逃走的行踪。”
当时,她及时醒来,跳到窗边,就是为了观察外面的地形。
谁能想到,半路会冒出个银面死士来?
思及此,她颇是遗憾道“若不是那个银面死士横插一脚,我也不会受伤……”
“所以,他们该死!”
江寒舟眸光瞬间变冷,杀气腾腾。
顾晏有些心虚,下一刻却向他邀功“这次虽然有意外,但也有收获。大人,我之前偷回来的那本册子,你可看了?你觉得那东西如何?”
江寒舟没拆穿她这蹩脚的话题转移,只是笑道“那可是好东西!”
得到肯定的回答,顾晏也很心满意足,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的身体刚刚遭遇了重创,需要好好休息,喝完药后,又躺回了床上。
江寒舟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这些日子,你先好好休养。我已经让人去安排成亲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咱们再举行婚礼?”
“啊?”顾晏本来还昏昏欲睡着,一听到这话,整个人瞬间清醒了,“日子定好了?”
江寒舟“你觉得哪个日子好?”
“你来定吧。”
顾晏虽然惊讶,但不想去操心这些事,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
更何况,他能拿这事儿来询问她的意思,这份心意已经弥足珍贵,她没什么不知足的。
江寒舟也不想拿这些事来烦她,当即点头,暗暗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顾晏开启了长达一个月的养伤生活。
半夏等人已经治愈,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还不时给她带回一些外面的消息。
比如说,金陵城的封禁令已经解除,城中逐渐恢复了以前的热闹与繁华。
又比如说,当今圣上“狠狠”夸奖了林逸清,从京城来的赏赐流水般地送进了药铺里。
再比如说,楚王府的聘礼抬到金陵时,那空前盛况引得金陵人争相议论、羡慕。
一桩桩,事无巨细,被当成养伤期间的谈资,抖落到了顾晏的面前。
于是,那一个月过得还算安稳惬意。
这日,顾晏正打算出门走一走,却听丫鬟来禀报,有人登门拜访。
她走出去一看,只见何仙姑和陆长风正一前一后地走过来,看到她时,何仙姑难掩激动地跑到她面前,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她,啧啧叹道“看起来,你恢复得不错。”
顾晏抿唇轻笑,“仙姑,明知道我受伤了,这一个月都不见你来看望我……”
“我很想来的,”何仙姑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你出事那会儿,我正好在京城,并不曾收到消息。昨天回来,一听说你受伤了,这不赶紧过来看你了吗?”
顾晏拉住她的手,笑吟吟的“我逗你玩的。你怎么突然去京城了?”
“自然是替你去相看楚王府了。”何仙姑冲她挤眉弄眼道,“我可听说了,楚王府那十里红妆,可把所有人都看呆了,都在说你好福气。虽然楚王不在了,但王妃该有的规制,一点儿都不少。以后就算改嫁,也不担心没有私库了。”
“咳咳咳……”
顾晏闻言,冷不防被茶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愧是她认识的何仙姑,这么快就帮她把后路想好了!
何仙姑似乎不觉得有何不对,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大大咧咧道“虽说改嫁的前景很美好,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一旁,陆长风实在听不下去了,给她泼了冷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朝秦暮楚?且不说她嫁入楚王府后,那层王妃带来的束缚,恐怕以后连出门都成问题。你指望她改嫁,还不如指望猪会上树?”
何仙姑回头瞪他,指着院子里的树,问道“你会爬树吗?”
陆长风一愣,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不就好了?”何仙姑鄙夷地看着他,“你这头猪都会上树,她又为何不能改嫁?”
陆长风“……”
有句粗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顾晏活了两辈子,几乎没见到陆长风吃瘪的样子。
此刻见他眉梢微挑,向来妖孽的脸严肃地板起,少了几分娘里娘气,倒显得不怒自威。
细看之下,那双桃花眼里潋滟如波,暗藏宠溺。
她也不多嘴,抱着茶盏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拌嘴。
何仙姑下巴微抬,语带挑衅“说你还不服气?”
陆长风撩着发丝的手顿住,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片刻后,他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出其不意地凑到她的耳边,低声笑道“别人这么说,我肯定是不服气的。但如果是你说的,那我还求之不得了。”
“神经病!”何仙姑推开那张凑得过分近的脸,嫌弃道,“你不是有事要告诉顾二小姐?赶紧说完了走人!看着闹心!”
陆长风瞥了眼竖耳偷听的顾晏,问道“顾二小姐想要知道什么?”
“我都无所谓的。”顾晏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连忙起身说,“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天气不错,书房的书应该拿出来晒了。你们慢慢聊。”
何仙姑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别走!你走了,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莫名被绝交的顾晏“……”
从来没人告诉她,夹在两个冤家中间会那么难做啊!
好在陆长风也没有太逾矩的举动,指了指椅子,道“顾二小姐先坐下吧。我此来的确有事要与你商量。”
顾晏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吐槽。
这年头,商量的语气都这么狂傲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施舍什么恩典呢!
不过,她也只是暗暗腹诽,脸上却显得无比乖巧,“能劳陆爷大驾,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这番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陆长风掀起眼皮,看着她,神色颇是一言难尽,“是关于金满堂三成利润的事。你说简不简单?”
“那自然不简单。”顾晏听到金满堂,顿时坐直了身子,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银子砸来,两眼发光道,“不知陆爷要说的是什么事?那三成利润,不是约好年底结算支取吗?”
陆长风见她一秒变得乖巧,气得牙疼,一时间也起了逗她的心思,说道“顾二小姐,今年金满堂收成不好,你看那三成利润是否可以免掉了?”
顾晏“???”
秉着为自己谋私库的原则,她据理力争“陆爷,做人要言而有信。”
“我若不愿意,你奈我何?”陆长风笑。
顾晏眼里划过一抹狡黠,瞬间有了应对之策,“既然陆爷言而无信,那我只能采用特殊手段去赢回这部分利润了。早些年,我跟在表哥身边,也学到了不少本事,想来玩些骰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拂袖起身,对半夏喊道“去给我准备出行的衣衫。好多年没去赌坊了,此刻正手痒着呢!”
半夏看看黑了脸的陆长风,应得十分爽快,“奴婢遵命!”
“等等!”被慕容晔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陆长风喊住半夏,乖乖认栽,“顾二小姐,刚才我只是在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金满堂就算收成不好,该给你的三成利润,也绝对不会少的。这点还请放心。”
何仙姑低声鄙夷“早这么识趣,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陆长风瞪了她一眼,“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
“里是哪里?外是哪里?”何仙姑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小看女子,尤其是像顾二小姐这样美貌又聪明的女子。对吧,顾二小姐?”
顾晏抿唇轻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姿态优雅地重新落座。
陆长风又说起了其他的事,“顾二小姐,如今你嫁去京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知道陆某可有幸能与你共谋大事?”
“陆爷指的是什么?”顾晏问道。
陆长风道“虽说楚王战死,你嫁过去直接守寡……”
顾晏“……”
不好意思,她不用守寡了。
“但相对来说,寡妇也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和权利。一旦被楚王府的人认可,那么庞大的基业肯定会落在你的手上。我是个商人,自然希望多个朋友,不知顾二小姐能否满足陆某这个小小的心愿?”
这竟是结盟的意思?
顾晏暗暗思忖着,不答反问“陆爷觉得,我能当得上这个王府主母?”
陆长风笑得意味深长,“能不能当得上,顾二小姐心里没点数儿吗?”
“实不相瞒,我还真是没有呢!”顾晏巧笑嫣然道,“你也知道,我年幼失去双亲,多年来无人教导,很多东西都不懂的。就算嫁入了楚王府,也只是做个混吃等死的挂名王妃,王府主母这个位置,可从来没敢奢想过。不过嘛……”
“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