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陆芸花一个人的时候糕点的流行总是一阵又一阵,有时候是什么半熟芝士,有时候是什么肉松小贝,当然也有属于蛋黄酥的辉煌时刻。
陆芸花每次都很捧场地追逐着流行,半熟芝士的时候学半熟芝士,肉松小贝的时候学肉松小贝,虽然大多时候自己做出来以后会评价“有些钱还是要给人家赚”,但是不能说自己做的味道就完全输了,起码在蛋黄酥上面陆芸花并没有输。
就蛋黄酥一种糕点就有许许多多种样式,从外表说紫薯、彩虹、抹茶,从内馅有什么莲蓉蛋黄、红豆沙蛋黄、麻薯蛋黄榴莲蛋黄……陆芸花跟着吃过,还是觉得最最正常普通的红豆沙蛋黄酥最得她的心意。
所以她今天就要先把红豆沙炒出来。
蛋黄酥是中式糕点,这就让它的材料很好找,不论是猪油还是中筋面粉,都是中式厨房里面容易找到的食材。
至于红豆沙,做法来说和芋头馅是有些许相似的,只不过芋头馅是要先蒸熟芋头,红豆沙就得先把红豆煮出来再把外面的皮去了再碾压成泥再炒干水分。这馅料的制作方法倒是不难,但要很耐心、细心,很多时候开个小差锅里的红豆沙就糊了底,所以只有时时刻刻盯着才能做出好吃的红豆沙。
说起耐心和细心,陆芸花又想到一样经常出现在烤制西点里面的材料——肉松。
“孩子们应该会喜欢肉松,买到猪以后做些肉松放起来好了。”陆芸花心里默默想“希望王大哥真给我们留了猪,不然别说肉松了,就连向阿巡承诺的脆皮猪肘都有可能没办法做……”
现代很多市售肉松里面都是用黄豆粉代替了肉,陆芸花的外婆喜欢肉松配粥所以她也学了肉松的做法,不得不说,如果炒豆沙是一种“要用耐心”的事情,那把肉炒成肉松就是“要用无比的耐心和时间”。
更何况陆芸花从来都不用机器打碎,光靠着炒制的动作把肉炒成纤维状,这更是非同一般困难的肉松制作方式。
“好在现在闲着也没什么压力,我最多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了,倒是不怕做肉松。”陆芸花回想一下从前做肉松的步骤,用一种“大佬而不自知”的语气轻松自语道。
前一晚。
悄悄离开卓家,提着油灯的仆从在前面引路。拒绝了他想要帮忙背箱子的动作,黄娘子在他的带领下到了离卓家稍远的地方,马车就停在这里。
不是马车上不去,停在这是黄娘子叫白巡特意嘱咐了手下的,就怕马车声音太大把屋子里的陆芸花惊扰到。
黄娘子扶着车厢只一个用力就上了马车,摇晃间马车开始移动,逐渐行上官道,马匹加速后车厢变得平稳起来,黄娘子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不觉掀开车帘朝着陆家村的方向看过去。
夜浓如墨,繁星点点,视线所及钱全是漆黑夜色,村口零星几盏灯火都再看不见,更何况村子深处的卓家?
今夜无风无雨,只有明亮的北斗星一如既往指引着旅人的路,似乎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过,人之间的悲欢离合……这沉默的星子又怎么会懂得呢?
在夜色中从马车换成船,黄娘子在船舱的房间中陷入睡眠。
等黄娘子再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一只手遮在眼上极目远眺,只觉心中分外舒朗。
就像寓意悲伤的星星永远会被寓意希望的太阳所遮盖一样,夜深时候心里的那点伤感也在明亮温柔的日光中消失无踪,不论如何,离别的感伤总会被重逢的期待所取代。
“不知娘子午食要吃什么?”这是一位皮肤黝黑干瘦的婶子,人总会因为风吹日晒老得很快,但是她目光坚毅,裸露出来的皮肤可以看到隆起的肌肉线条,说话时沙哑中中气十足,显然不觉得自己过得很差,黄娘子见过太多这样的勤劳而努力的中年女性,对她们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白巡特意找来的婶子,虽说黄娘子自己有拳脚功夫手上还有各种药丸药粉故而并不怕些宵小,白巡也对自己手下有着充分的信心,但女子独自一人坐船出行有同为女子的人服侍总归要舒服一点,黄娘子没说,白巡还是体贴地找了女性下属派到黄娘子身边。
不论什么时候水上生意都不能算轻松,不管怎么说还是男性做这一行跟多一些,不过白巡手下势力极大,要找女子也只是费了些时间。
虽然他们总是吵架,但他们之间的友谊却无可指摘。
“我自己带了干粮……给我煮一碗汤饼来罢,加些盐的白水汤底就好。”黄娘子本想吃饼,但是一想这饼是吃一个少一个,现在才出门就吃了实在可惜。又想到陆芸花说过辣子鸡酱拌面最好吃,昨天还没有试过辣子鸡酱,正好这会儿尝一尝,还是转了话锋要了一碗白水面。
“是。”
那婶子退下,也不觉得惊奇,毕竟这位黄娘子既是有名的神医又是少主的好友,怎么能吃得惯这船上的粗茶淡饭?应当也是怕厨子做了不好吃便想用清淡的汤饼对付一二罢?
很显然厨子也是这样想的,还是倔强地给贵客展示了一下自己精湛的厨艺,所以黄完全不挑食神医玉就哭笑不得地收到一碗精心做出来的白水面。
面条劲道爽滑,可见做面手艺并不差,面上的上面还窝了两个圆圆整整的荷包蛋和一排小青菜,虽然只调了些盐,但整体搭配起来并不难以入口。
婶子送完面请示过后就退下了,黄娘子无奈摇摇头,完全不介意厨师的自由发挥,从背篓里取了盖子上标了圆形的罐子,打开紧紧塞在罐口处的塞子,从里面舀了满满三勺辣子鸡酱盖在面上。
本来想要舀第四勺的,但黄娘子一看三勺下去没了三分之一,还是克制地把罐子重新封好放回箩筐。
辣子鸡酱已经凉了,接触到滚烫的面后凝固的油脂才开始逐渐融化,红油渐渐融化在白水汤底里,把寡淡的面条染上了橙红的色泽。
因为没有菜油,陆芸花没有办法还是用了猪油,味道有一点奇怪但是不能说难吃,固体油脂还不像液体红油那样容易漏出罐子,唯一不方便的就是每次吃的时候需要把它加热。
好在黄娘子虽然常年旅居在外忙于走诊,但也不缺能把酱料化开的热饭,这点问题倒也不算什么。
黄娘子拿起筷子拌了拌面条,这碗面已经完全变得火红,黄娘子这个不习惯吃辣的难免有点望而却步,先捡了一颗炸黄豆吃。
没错,这个辣子鸡酱里面陆芸花放的是炸黄豆,本来应该放一些炸花生才好,可是现在陆芸花都没有见过花生,甚至不知道本土有没有这种植物,思来想去有点不甘心只放辣椒和鸡,还是炸了些黄豆炒在里面勉强代替一下花生。
炸黄豆还有那种酥脆的口感,但它不像花生不吸汁,在酱料里放久了终归有点软了,只不过这种口感吃着并不差,反倒是外软里脆的极为入味,黄娘子就很喜欢,又接连夹了好几颗黄豆吃。
“嗯……”鸡肉块是裹了面粉炸过的,陆芸花在做的时候尽力祛除了鸡肉里面的骨头,虽是还有些细小骨头没有去掉,但是也被小火炸酥了。先炸又煮出来的肉比纯煮出来的肉吃起来有些不同,似乎更吸汁、更柔软。
黄娘子吃了不少鸡肉才开始吃面,辣子鸡酱和辣子鸡的区别就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要是正宗炒出来的辣子鸡就这样盖在白水面上难免会吃起来油腻或者味道寡淡,现在的辣子鸡酱就不一样了,它做出来就是为了搭配寡淡的食物,也很显然,它很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手切面爽滑、红汤油润,配合着辣子鸡酱复杂又鲜香的香料滋味,黄娘子若是说一句“比她在街边吃过的大部分汤饼好吃”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用和人聊天,黄娘子就这样安静地享受着口中美妙的滋味,不多时就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她也不要人进来收拾,自己收了碗筷放在门口的小桌上,取了本烂熟于心的医书来回踱步,慢悠悠看起来。
婶子过来收碗,把碗筷端到厨房准备清洗,却被窗边等待着的厨子拦住了。
“婶子,黄娘子都吃完了吗?”厨子的肤色也很深,上半身、尤其是两条手臂上的肌肉极为恐怖,面对他的时候甚至会觉得恐惧。他面上无须、眼神锐利,简直就是大众想象中的水匪样子,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是绝绝不会想到他是个厨子的。
但他确实是个厨子,还是个极为热爱厨艺的厨子。
“都吃完啦,你看。”婶子极为爽利地让他看手里还没洗的碗,好奇道“大河,你在碗里加了什么,红彤彤的还挺好看。”
被唤作大河的厨子没有回答她的话,眼神像是凝固在了碗上,他忽的抢过面碗,把碗凑近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这是什么?鸡?花椒?
大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直愣愣盯着手里的碗,他死死盯着,眉毛不觉皱起,眼神更是恐怖。
他思来想去都难以想象出这红色酱料的味道,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是红色,所以他就这样无意识地伸出手指蹭了蹭碗里残留的红油。
一旁的婶子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转为惊呼——
“大河!别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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