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有风,暮后有雨。郢都的盛夏昼来得早,又十分长。纪小小随季珩到翰林院,同僚们并没有对纪小小的到来过多在意,只当是季珩的书童。简单寒暄后,纪小小便跟着季珩开始做事。
他身体不好,翰林院只给他整肃、编排藏书阁藏书的工作,现下要做的是将书籍分门别类编排好。这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时值盛夏,纪小小搬来搬去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连衣襟都泅了些汗渍。
“累了吗?”季珩问她。
“还好,就是有点热。”纪小小拿衣袖拂去额头上的汗水。停下来,倒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地喝着。“师父,你要吗?”纪小小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季珩也不拘礼,接过来也喝了一大杯。
“小宋,你那朋友的事情,解决了吗?如何去查?”季珩轻轻靠着书架边缘,他生的白净,今日穿一身玄紫色捻银丝织锦官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这一世,他有一种淡漠疏离的出尘气质。如同来凡间历练的天外谪仙。
纪小小用干抹布擦着书脊“我在找机会,现在我与他失了关联的一切。我无从查起,只能先静静等待。”
季珩闻言淡淡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我是你师父,自然责无旁贷。”
“此事牵连甚广,师父,我不想你牵扯进来。这是我欠他的情。我心有愧疚,必须为他查明真相。但我也不能违逆家中长辈,我不能离开郢都,离开你。”纪小小一边擦着书柜,垂目说着。
“那朋友是你的心上人?”季珩擦着书柜上一摞一摞的书,与纪小小闲聊着。
“不是,但他几次三番救我,我却总是给他增添负担。他极有可能是因我的离开而遭歹人戕害。如果我不彻底追查,迟早,他身边的朋友会找上我。”纪小小看他的眼里全是坚定,昭示着她把此事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
“那你打算怎么做?”季珩问她。
“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等待时机,从长计议。”纪小小不得不等,她本来就是偷偷入的军营,军营里熟悉的那些人又不知她女儿身,何况墨铎是北戎人。在郢都,想要知道北戎的事情,比登天还难。
季珩不再说话,只静静做事。
“师父,你是什么原因身体不好?”纪小小很好奇这个问题。
“还是孩童那会儿,数九寒天时不慎落水,在冰湖里泡了半个时辰。足足躺了一年才勉强捡回一条命,也由此落下病根。”季珩说起此事云淡风轻,但此事在多年前闹得满城风雨,连宋暮晓的浅意识里都有关此事的印象。
“那师父现在还好吗?”纪小小问他,语气里全是徒弟对师父的关心。
“夏天还好,就是冬天有些畏寒,见风就咳嗽。”季珩仿若谈论天气一般。
前两世他们之间因为攻略的缘故,没办法平和地相处,人与人之间,如果不谈男女之情,保持着淡淡的关心和有距离的照拂,实际上更令人心安。
纪小小这一世只需关心季珩的身体,不用关心他是否对他心动,也不用费尽心思要他远离自己。
她知他性子执拗,一旦涉及感情的事情很难理智。现在这样正好,彼此有界限地淡淡关怀,亦师亦友,无需走太近,栽花似的静静照拂就可以。
“师父要我做事尽管说,我,没规矩惯了。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纪小小笑着,一片坦诚。
“你倒与寻常女子不同,亦是难能可贵。”季珩的侧脸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闪着粼粼光斑,下颌隐在暗处,有种割裂开来的美感,向阳的部分如少年利刃出鞘,张扬肆意;隐在暗处的呈现出隐忍的脆弱,收敛低调。
季珩的皮相出类拔萃,这也是他即使身子羸弱,仍然是郢都佳婿排行榜中的前三甲。
“我哥他什么时候回来?”纪小小问他。
“待他忙完就会回吧,你若是累了。歇一会儿就好了。”季珩关心道。
“师父,我不是累的,我是热的。”纪小小穿进系统以后,最不适应的就是这样的酷暑天气,连电风扇都没有,更别指望空调什么的了。
“但书库规定,不能有水、冰、烟、火入库。”
纪小小摆手摇摇“无碍,军营里更热都挺过来了。只是郢都好像比北境还热。”
“是,这里闷,北戎那里辽阔。自然不同。”季珩答道。
“师父也去过北境吗?”纪小小问他。
“那倒没有,我是听说的。”季珩又喝了一杯水。
两人就在聊天、喝水、整肃、编排中度过了一天。
纪小小盘算着,还有二十日,保持这样养老似的安逸节奏,完成任务指日可待。
傍晚时分,纪小小从翰林院出来,邀季珩晚些来斜对面用晚膳,她叫了厨房准备冰镇酸梅汁。季珩说他手上还有点事情没做完,做完了就去找她。
纪小小快乐地回到哥哥在郢都买的豪宅。没想到,在历城一天三小时通勤挤地铁挤到怀疑人生的纪小小,在莫名其妙的游戏系统里,感受到了事少钱多离家近的快乐。
她带着打工人下班的快乐,到厨房倒豆子似的安排好晚膳的膳食。
“小姐,外面有人找您。她说她叫徐骊歌。”丫鬟进来通传。
“赶快让她进来。”纪小小前两天没来得及跟她好好道别就来了郢都,还怕她生气呢。
“晓晓,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吗?”
徐骊歌是自己偷偷来郢都的,她今天身着水蓝撒亮银刻丝蟹爪菊花宫装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眼如画。
纪小小仔仔细细看了看徐骊歌,惊叹道“你今天怎么跟个跟仙女似的美!”
徐骊歌揉揉她的脸,“晓晓嘴巴真甜。”
徐骊歌献宝似的拿出锦盒,“我听别人说琳琅阁的饰品是顶好的,寻了半天也只勉强觉得这只簪子衬你,晓晓你且戴着,改日有更好的我买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