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诗眼看着何家兄弟将妇人送进了杏林苑,这才迤迤然来到席上。远远便见霍倚秋在明霄身边说着话。
她只轻哂一声,兀自同身边众位长老内门弟子见礼坐下。众人虽然嘴上看似各谈各的,可耳朵都放尖了细听霍倚秋同明霄说话呢。晏诗也不点破,自顾自的伸筷夹菜,喝起酒来。
“师父,这怕是不妥……”
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明霄也微微点头。
酒入喉肠,初时甘冽,后而犹如火烧一般,直辣得晏诗寒意尽散,小脸通红。
阿煦冲她遥遥举杯,谭涛则面有忧色,柳叶刀又不见人,众人知他不喜人多场合,也不以为意。
众人听得大概,私下议论起来,都不约而同望向杏林苑方向,又看看晏诗,大都皱起眉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真这么说?”
明霄忽而问道。场间众人不由得一静。
“是呢,您听听,是不是大逆不道?其余那些更是离经叛道,我都不忍述说。天下皆这般,偏生她行为诡异,脑筋奇特,如今做事已是这般,往后要真担什么重担,如何了得?”
霍倚秋犹自气愤,却又不好表露得太过明显,越是想让人往东,就越是不能生拉硬拽,这是她在岁时在醉红尘中学得的。醉红尘,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之一。自从她一夜之间从朱门小姐变成了幼年官妓,便不得不从鞭打挨饿中学会了许多东西,如何说话便是其中一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明霄只手轻敲青瓷杯壁,口中不断重复,眼中光华愈来愈亮,面色神往。
“师父……”霍倚秋小意问道。
“哈哈,宁有种乎,宁有种乎!好,好!”明霄一拂桌面,所有器皿登时四分五裂,菜汁酒液流得五彩纷呈。
“想不到诗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
众人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真觉得这话大逆不道至极,然再一细想,却有令人热血沸腾之感。传到众多弟子中间,这些多生于普通人家的弟子更是心潮澎湃,大声喝采。
“可是……”霍倚秋心中顿觉不妙,还欲再言。却见明霄一摆手。
“哎,不过一个孩子,若真资质尚可,查看几年不妨。能让她说出这句话,我倒有几分好奇,这孩子到底能不能配得上。”
说罢,明霄大手一挥,命人重新上菜,
长老弟子们难得一见明霄如此情绪外露,都看出他的态度,便纷纷豪情万丈,点头附和。
霍倚秋本见形势大好,岂料这句话竟让形势逆转,心中不忿至极,却面上忙道“师父眼光独到,有容人雅量,是吾辈不及。”
明霄呵呵一笑,对霍倚秋侧头道“秋儿你这点,要向诗儿多学着才是啊。”
霍倚秋心如针扎,死死咬住唇,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大快朵颐的晏诗,笑道,“师父说的是。”
晏诗正心头大畅,今日破例准许饮酒,她连痛饮三杯,忽而想到一事,打了个酒嗝,便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冲明霄拱手,“师父,既然你也如此认为,不如多从乞丐犯人后代里寻些弟子,这类人一则急于改变命运,定会拼死奋发,二则别的出路少,为世人所唾弃,定然对我凤鸣楼忠心耿耿,三则嘛,自然也会对师父您感恩戴德,您看可行否?”
明霄还未说话,便有人站起身来,“不可!”
晏诗定睛一看,原是邱敏。他在瘦骨峰上呆了半年,下来脾性似乎改了不少,没在找过晏诗的麻烦。终于在上一年,考入了内门。就住在霍倚秋房间旁边。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霍倚秋今天在晏诗手里折了这么大的面子,他自然是要急于替她找回来的。
“今日之事已算破例,如同君王大赦天下,但不意味着彻底抛开家世这条不看,否则我凤鸣楼成什么了?土匪窝还是乞丐堂?这让我们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