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个仙女,她半蹲着,正低头看什么,身上还背着个花篮。”
“虽然只是个背影。可是我就是觉得,她是个仙女。”
“其实那个梦醒来我就忘记了。可是后来隔了几年我又做了同样的梦。”
“起初是几年一次,后来就一年一次,好像生怕我忘记似的。但其实自从第二次做这个梦,我就想起来了,便觉得这梦不一般,好像想要告诉我什么,我就想忘也忘不掉。”
“就只是这个背影?”晏诗不禁有些心痒。
兰小忠点点头,“旁的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发现每做一次这个梦,我就很开心。盼望着她什么时候能转过身来,看看我,或者让我看看她。可惜一次也没有。”
“后来渐渐长大以后,姆妈也不是没有花钱让人给我介绍姑娘,可我看见她们总是提不起来兴趣。后来胜哥儿和李荣好在一起,我才知道,这种感情是喜欢。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那种喜欢。”
“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叫什么名姓,甚至连她什么模样都没有看见。”青年垮下了肩膀,耷拉在膝头。
“你有没有跟兰婆说起过啊?你们不会也会占卜吗,测测?”
兰小忠摇摇头,“她问我是不是有中意的人时,我试着说过一回,可她却笑我说胡话。还叫我去村寨里头找,找出来她就去提亲。”
“我就知道她根本不信,以为我被什么人下了蛊,扰了心智。还偷摸叫人来给我看病。”
“结果呢?是蛊吗?”
“自然不是!”
兰小忠有些气愤,“要是真想跟我结亲,那也早该来了,何况,仙女穿的那身衣服,还有头发,一看就不是我们村寨中的人!”
“哦?那是哪里的人,你知道吗?”
“应该是……”兰小忠突然迟疑起来。
“是哪里嘛,你不是要找人么,知道了这还不好办么?”晏诗这会是猫爪挠心,只想知道这段奇恋后续。
“是,是外头的人!”兰小忠突然用力蹦出这几个字来。
“外头……你是说是我们中原人?!”
晏诗陡然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难怪他觉得此事比登天还难,不仅群山阻隔,身份迥异,更重要的是中原幅员辽阔,人海茫茫,要寻一个什么信息也不详的女子,岂非大海捞针?且还不知针的样貌。
这种事,晏诗也只在古代传奇里听见当时的皇帝这么干过。
放在这权钱势武尽皆穷白的异族青年身上,不啻于上天摘月下水捞星。
晏诗惊讶完了,不忍话题就这么走向了沉默,问些有地没的。
“上一次做这个梦,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
“那下一次呢,你有没有什么预感,会在什么时候?”
“如果不被你吵醒的话,今晚吧。”
晏诗差点没惊掉下巴。“今晚?”怎么说来就来啊。
“嗯,”兰小忠又出现了甜蜜与羞涩交杂的神色,“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好像她也会知道,不久我就会梦见她。”
“还真是……”晏诗一时竟找不到何时的言语。看着青年渐渐陷入神往之境,不由道,“要不……去拿根炭条来吧。”
“什么?”兰小忠骤然抽离,愕然道。
“我出去的时候,顺便帮你找找看啊。”
他突然意识到晏诗在说什么,陡然眉梢高举,“你相信我?”
“美好的事情,我一向愿意相信的。”
“可是,这么多人,你怎么找?”
“万一我就是你的机缘呢?哎呀,你别管那么多了,到底找不找?”
“找!找!”青年起身太快,脚下不慎绊了一下,扑跌磕了一下,立即又爬起来,冲出门去。
身后的晏诗笑容无声,眉眼弯弯。
这没纸,晏诗正想着画在哪里,只见兰小忠翻箱倒柜,抽出一匹上好的布来。“画这上面,这布结实!”
晏诗瞅了一眼,“这是兰婆为你准备当新郎官的时候做衣服的吧。”
“对啊,”兰小忠坦然承认,“找到她了我就成亲。不然我也用不上。快,画吧。”
望见对方灼热的眼神,她想劝他放弃的话就此消散。没来由的心绪激荡起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也不知是哪个女子,会这般粗鲁又奇妙地,闯进这个男人心里。
想起中原各地的流民兵戈,她不敢开口道出新生处的隐忧。不过既然梦还做着,她一定还平安着吧。
如此这般,却更让人着急几分,怕的是,去迟了一步,这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岂非比起从未相见,更让人痛断肝肠?
想着她一跃而起,比了比布匹大小,便叫兰小忠开口描述。
“不对不对,这里再瘦点……”
“唔,那里,肩膀那里,要圆一些……”
“差不多了。对了,衣服是青色的,就像现在树木的颜色,不过要再亮一些……”
兰小忠絮絮叨叨,话语几经反复,晏诗也不着恼,反复修改。
这可比宣娘那幅画像艰难多了,叙述人总是不满意,晏诗涂涂改改,就在这幅画像已经快糊得看不清时,兰小忠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细细擦去多余痕迹后,少女风姿展露无遗。
身形窈窕,纤瘦有致,好一个背影杀手,难怪令人念念不忘,晏诗暗道。
“怎么样,好看吧?”兰小忠神色骄傲。
晏诗笑着点点头。
“我跟你说啊,你可记得,她是我的媳妇,你见着了可不许,什么来着?”
“横刀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