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名池退了朝回到官家客栈,已有朝廷官员在客栈等候陪他去宰相府。
他没有心思去搞什么府邸之事,但当朝宰相怎可住在官家客栈,这传了出去没脸的可就是皇上了。
上一任宰相告老还乡,宰相府随时可以入住,但负责府邸设施的官员们肯定是要来巴结一下新宰相,所以不仅要陪他去府邸,还打算听他的意见来重新改造一下才行。
可是厉名池只叫人搬好他的书到书房去,其它地方一概无需变更。
这一来,大家也只好悻悻离去,心想着这新宰相可不怎么好打交道,拍马屁都无从下手。
住进了宰相府,厉名池也只是选了间连着书房的睡房,其它房间连看都没看。
至于下人,他虽然不想用,但总不能太标新立异,只好草草跟大家打声招呼,自己就回书房整理他那半辈子攒下来的书籍去了。
回临安为宰相并非他之所愿,怎奈,圣上几次三番让人来找他,他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
他愿意治水,因为他觉得可以救人于危难,也可以替圣上分忧。
一个地区治好了,再去另一个地区,他本就是孤身一人,他的行李除了那一屋子的书和一把旧琴还有一副棋,别无他物。
他没其他的心思,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他只想多救人,尤其是,多救一些孩子。
厉名池大概把一部分常用的书籍收拾了出来,摆好了那张旧琴和棋盘,就坐了下来,推开了窗,让月光洒了进来陪伴自己。
临安城,避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我还是回来了。
他长叹一声,陷入了沉思。
“大人,您在吗?小人是府里的管家陈全,想请问您一下何时用饭?”
“我不饿,你们都去休息吧。”厉名池让下人们都退下了,他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厉名池个子很高,长相瘦削,双鬓已然花白,皮肤因常年在外奔波而晒得很黑,皱纹很明显,但奇怪的是这些皱纹在他的脸上并不让人觉得他老迈,反而更像是一种资历,有种可信赖感。
他的双眼很有神,仿佛能看穿一切,眼珠漆黑的深不见底,在他的这个年龄,很多人的眼睛都浑浊了,可他仍然是黑白分明,鼻梁挺直,嘴角有种坚毅的感觉,依稀留着年轻时英俊无双的影子。
他在月光下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年轻时的他和章亦翀是同窗,虽然章亦翀比较好胜,喜欢和他在各个方面比试和竞争,但他一直很淡然,也从来不主动去跟他计较输赢。
只是在一件事上,他计较了。
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出戏他自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一个祝英台。
那日先生带来了一个人,只说他叫乔御,来和他们一起读书,可奇怪的是,他和章亦翀却都不认得。
本来他们两个都是官宦子弟,那能和他们一起读书的,必然也是当朝为官之人的后代,可这个人他们都没听说过。
此人生的白白净净很是秀气,尤其一双眼睛甚为好看,灵动的很,可惜的是个子有点矮,整个人看上去缺少了一些英武之气。
学堂之中习武的人虽也有些,但真正从小就习武的只有他和章亦翀,有时闲暇之时就有好事之人撺掇着他们俩过两招。
章亦翀是个火爆脾气,点火就着,有人一说他武功不行他就想着要比试。
但厉名池每每都躲着,一是他觉得习武这事,自己喜欢就好,也不是拿来比试的,二是他觉得章亦翀凡事都太计较得失,输赢都不好办。
可章亦翀总是不服气,追着他非要比试,一日他又被章亦翀追着,无处可躲的时候,有人在旁幽幽的来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呢。”
他和章亦翀都看了过去,竟然是那个新来的乔御。
厉名池愣了一下,觉得虽然这话说的让他很是受用,却又担心不知章亦翀会作何反应。
没想到章亦翀听完这句话就立刻停止了纠缠,只是默默看了乔御一眼,就转回身走了。
嘿,厉名池没想明白这事,怎么乔御说话如此好使?
他看向乔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是领情,没想到乔御反而不理了,转身也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