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颜府,武和帝心中的愧疚一直都在。要不是因为颜府收留了当年的他和温德,颜家长子颜奉贤和顾家就不会枉死,颜彩如也不会阴差阳错被抱走,而后颜家还为扳倒丞相周先辰出了不少力。
后来他执意要求怀安帝对宁远侯府补偿,可宁远侯府只求低调,让宁远侯告老还乡。
“母亲如今已经显怀了,估摸着母子都康健着呢。祖母如今年老了,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也是累得很,身子也不大好,有些许病气。”颜静姝讲到颜府,连语气都变得柔和几分,她的眼眸渐渐变得朦胧,“颜彩如和傅家公子一商量,说如今早日将婚事办了,也是给祖母冲冲喜。”
看着颜静姝这温和的神色,武和帝忽然有些呆愣,当初为了保护她,不被胜徳皇后所害,所以用尽一切办法尽快将姝儿带回宫中。
可是姝儿在这宫中似乎并不快乐,提及颜府时,她的语气也是温和而落寞。
这一刻,武和帝忽然在想,或许让姝儿做颜府的孩子才是最好的。这些日子接触下来,武和帝对颜静姝又有了新的想法。
即便是大乾最尊贵的公主又如何,如今的姝儿乖巧懂事过了头,反而看起来不快乐了。
她习字、读书,过来照顾他,言笑之间尽是得体,却总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
“姝儿……”武和帝怔了怔,这个女儿长得很温德很像,又跟永安那孩子很像。
“怎么了,父皇?”颜静姝听到武和帝轻声唤他,便扭头朝着他看去,见他看自己的目光好像极为熟悉,又好像极为陌生,不由得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不是。只是我在想,我这十余年里想用尽力气把你找回来,保住你们姊妹两个,最后却到了这样的境地。”武和帝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无力,永安薨逝,福乐也孤身一人,连原本的家都无法融入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颜静姝没想到武和帝是这样的想法,今生虽然有诸多不如意,但对她还说,已经算是万幸了,比起前世的颜家满门被屠,自己被打死这些事情,如今众人都各有喜乐才是最为要紧的。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缺失的爱可以再寻,丢失的东西可以再找。
如果找不到也没有关系,那就发现些别的美好,终归能活下去的。
想到这里,她连忙道“儿臣知道父皇曾做了许多,福乐也自觉不胜感激。若非父皇出面,儿臣和颜府都服用着百花散,日后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这世间从没有什么万般皆如意,士农工商、皇权贵族,各有悲苦。”颜静姝轻声宽慰道,“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而在不远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荷花池的对岸,这正是登基了有一段时日的怀安帝。
他那张冷漠的脸上,依旧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看向颜静姝的眼眸变得幽暗。
这个福乐公主什么都没有,却又什么都有了。
他从不曾像她这样和武和帝亲近。
“你倒是有心思赏荷。”
身后的一道声音响起,怀安帝紧攥着的拳头突然停滞,他顿时扭过头去,却瞧见了大皇子正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你倒有心思在这说话。”怀安帝语气疏离,明显对大皇子有所防备,一个养在宫外多年的大皇子,在他登基后的三国同盟大会中途出现,实在居心可疑。
“臣弟很是好奇,这位踩着外祖一家,历尽千辛万苦登上帝位的帝君,为何要以怀安为帝号?”大皇子的眼神很是冷漠,语气中又带着浓烈的嘲讽。
“你可知直呼帝号是死罪。”怀安帝顿时警觉了起来,面前这个大皇子,哪怕儿时再怎么结伴玩乐,但长大了就是长大了。
“前有淮王为窃国大盗,能让皇上不顾淮字,而用怀字,实在蹊跷。”大皇子对刚才怀安帝的那句话置若罔闻,只自说自话。
“揣测圣意,也是死罪。”此时此刻的怀安帝面色已经变得极为难堪,那张薄唇紧紧地抿住,似乎下一刻就想叫人来把面前这个人的罪给治了。
但没想到大皇子听到这话,原本冷漠嘲讽的脸上转变成了轻笑,他的话语在风中摇曳,却被怀安帝听在耳中“臣弟的死罪,十余年前,胜徳皇后不就赏过了么?”
这话语很是冰冷,让怀安帝顿时一愣,而接下来,大皇子的话语更让他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自从永安公主死后,你一直都很后悔吧?”
“为什么当初不对她好些,明明她是我们阿娘的孩子,你却这样冷眼地看着、看着,看着她被你母后作践至此?”
“真是可笑啊,你只有再发现了丞相府的真面目后,才回想起她是阿娘的孩子!”
种种话语从大皇子的嘴里说出来,怀安帝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堪,这些指责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刷到他的脸上。
这些在他心底里的东西被大皇子一一说出,他的面色几乎冷得如同一块寒冰,青筋从他的脑门上爆出来。
过往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面前显现,曾经拥有过的爱和他缺乏的一切都从他的心底涌现,裸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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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じ☆張琦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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