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忠,这等无耻之言,你也说得出口吗?”嘉庆看着刘金等人如此“执迷不悟”,似乎无论自己如何宽仁驭下,这一次大难都在所难免,心中早已怒火中烧,又听得张进忠为刘金求情,恼怒之心,更甚之前,一时竟再顾不得理智,再顾不得张进忠十八年来服侍之功,对他破口大骂道:“这刘金今日何等无耻,你看得清楚!可朕没想到,你居然也如此不辨是非,竟然还想着给刘金求情?你给他求情,是不是想告诉天下之人,朕就该死,紫禁城就该被贼人烧了?!没想到啊,你服侍朕这么多年,竟然也变得如此昏聩!就凭你这番言语,朕斩了你也不为过!你当时不在宫禁,朕不能杀你,但你如此糊涂,怎能继续为宫禁之任?传旨!从明天起,张进忠宫禁之内一切职务,尽数褫夺!以后,你就去西陵做个看守吧,朕这里,留不得你这等人!”
“皇上,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啊?”张进忠听着嘉庆竟连自己也要贬斥出宫,也当即对嘉庆谢罪道。
“你要是再敢说刘金他们一句好话,刘金行刑之时,朕让你陪绑,三日不得离开刑场!”嘉庆向张进忠怒道,下面群臣自然清楚,所谓陪绑,乃是清时对从犯一种极为严厉的追加处罚,首犯行刑之时,从犯必须全程眼看首犯受刑,如早年福长安亲见和珅绞决,便是一例。张进忠本无过错,却仅因言语之失,就被嘉庆推到了陪绑边缘,嘉庆心绪如何,各人自然不难猜到了。于是,其他大臣也只好沉默不语,只求这场大清算能及早结束。
“皇上,奴才……奴才是受人蛊惑啊!”不想就在这时,太监中的杨进忠竟也想着脱罪,当即对嘉庆哭诉道:“是祝现,是祝现!奴才是听了祝现蛊惑,才信了这所谓末世之言的,奴才想着祝现的话,应该不会错,是奴才糊涂,奴才冤枉啊!”
“祝现是谁,把话说清楚!”嘉庆怒道。
“皇上,祝现他是……是豫亲王府的属人啊!”杨进忠眼看杀身之祸已经临头,便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主奴,原本敬若天人的豫亲王,这时也只好作为保命符打出来了:“皇上,五年之前,奴才到豫亲王府奉送赏赐。那时,豫亲王遣了他自己一个属人,叫祝现的,出来收了皇上的恩赏。那祝现颇为健谈,见了奴才,就和奴才聊了起来,时时约奴才出去饮茶看戏。这一来二去,他就把这大逆之语,一一说给了奴才听,奴才当时糊涂,果然信了他那般无耻之言,后来……后来奴才出去赌钱输了,向他借了十几两银子,就……就被他套住了,以后……以后就只能给他办事了。皇上,奴才知道,那祝现背后还有个什么教主,叫林清!祝现是林清的徒弟!奴才知道那林清势大,下面从逆之人众多,奴才害怕……奴才害怕啊……”
“林清……”嘉庆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之前阮元对自己所言“要想吃白面,除非林清坐了殿”中那个“林清”,竟是真有其人。
“杨进忠,你误交匪类,是一大罪,知情不报,是二大罪,从逆入宫,是三大罪。你有如此三罪,还想着活命吗?”嘉庆盛怒之下,面对杨进忠检举之言,竟是再不松口。“英和,将这一干犯禁太监尽数押下去,三日之后,便即行刑!豫亲王恒丰何在,给朕滚出来!”
“皇上,皇上饶命啊!”恒丰清楚,既然杨进忠捅出了祝现,即便自己在这里辩解,嘉庆只要严查自己府中属人,祝现之事当即便会败露。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认罪,便也出班跪倒,向嘉庆哭道:“皇上,是臣糊涂,臣不能及早察觉那祝现谋逆之事,竟让他带了那许多大逆之人犯禁,是臣糊涂啊!皇上,臣这就……臣愿意主动带领兵马,亲自搜查逆贼余党,求皇上饶了臣吧……”
“祝现,嘿嘿……”嘉庆听着恒丰与杨进忠之言,已然气得全身发冷,他原本想着这次大乱,多半又和白莲教时一样,是官逼民反,百姓也是贫苦无依,又受下吏侵凌,不得不揭竿而起,若是如此,自己尚有对策。可随着真相一点点揭开,嘉庆竟然发现,这次民变,与川楚之事全然不同,更有甚者,连皇宫的太监,王府的仆从,都有不少人信了这所谓“天劫”之说,如此困境,自己竟是全无应对之法,心中的怒气,也一点点转化成了失望。可即便如此,嘉庆还是强自克制了下来,向恒丰问道:“你府中那属人祝现,现在何处?”
“皇上,那祝现……那祝现已经三日不知所踪了。”恒丰也在嘉庆面前哭道:“皇上,臣之前还以为他是家中什么人病了,一时着急,方才如此,臣也是今日方知,这祝现竟是大逆之人啊?皇上,臣这就回去,调集府中家仆,臣……臣就算挖地三尺,也一定把那祝现给皇上揪出来!”
“你不用回去了!从今天起,你也不是什么豫亲王了!”嘉庆盛怒道:“你如此昏聩糊涂,却占着一个铁帽子王的位置,你有何资格,在豫亲王之位上如此尸位素餐!传旨下去,豫亲王恒丰,即日起褫夺王位,下宗人府圈禁!豫亲王一职,在多铎一脉子弟之中重新考选,大清宗室之内,没有你这种铁帽子王!还有,宗室禄康,贼人犯禁,礼亲王庄亲王他们护驾之时,你在神武门前说了什么?如今是太平盛世,不可为荒诞之语?朕告诉你!这大清的太平盛世,早已经坏在你这等庸懦之人手上了!如今滑县之乱未平,朕都为之赧颜,你竟然还在这里粉饰太平!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皇上、皇上饶命啊!”禄康也在一旁不住叩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