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梅如蒙大赦般连连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内室,尚未拉开门链,连见到崔钰儿迎面而来。她一跺脚,急道“唉呀,小娘子,二郎等了好久了。”
“他来作甚?我刚刚才读到首好诗,正待写下来,又被打断了。”崔钰儿满脸不悦,身后的小丫鬟微微颤颤的。
腊梅自然不敢对崔钰儿说甚,便冲着那小丫鬟喝道“等一下有你好看的。”小丫鬟害怕得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姐姐饶命,姐姐饶命。不要打我。”
正巧她们走到厅门,严鹤鸣与常直听到此声,扭头看了过来,只见那小丫鬟不过六七岁光景,入秋了,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对襟上衣,浑身发颤地跪在地上磕着头。
常直的眼神不觉一暗,纵使是那破落户,也断没有如此作践底下人的。百年大族若想传承,必然要有规有矩。只要遵守了规矩,明确奖惩,便没有那肮脏事发生。但自到隐月阁后,似乎一切皆可随意打杀。一般大族纵然是买来的丫鬟小厮,也不会任意打杀。
严鹤鸣的脸色更是一黑,嘴角微微抿了下来。看来,这府里的风气是该重新肃整了。
腊梅甚是尴尬,她只是习惯性那么一说,没料到,这小丫鬟竟害怕如斯。又不能不管,便低声道“你起来。”小丫鬟兴许没听到,磕头磕得更厉害了。
走在前面的崔钰儿不耐烦地回头道“叫人把她给我架出去,吵死人了。”小丫鬟一听此话,吓得双膝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这一架,恐怕就是九死一生了。再想想那些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姐妹们,小丫鬟两眼一翻,便晕倒了。
腊梅刚想开口,便看到神情严肃的严鹤鸣,她到底尚有几分理智,便一踢那小丫鬟,低声对外面的婆子道“都已经晕倒了,还不把她拉下去?万一吓着二郎和小娘子,看你们哪个担待得起?”
“慢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常直站了起来,她径直走到那小丫鬟身边,掐了掐她的人中,再捏了捏她的双手,片刻功夫,那小丫鬟便悠悠醒过来。她睁开眼时,见到自己身前一女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下一定,又听到对方道“快起来吧,下去做你的事。”
小丫鬟立刻清醒过来,猛地站了起来,赶紧边鞠躬边跑了出去。
一旁的崔钰儿撇撇嘴,满脸不悦“怎么?我处置个人也不行了?”
“钰姐姐,这小丫鬟又没犯甚大错,我跟你讨个人情,饶了她吧?”常直笑吟吟的。
“哼,我干嘛要给你这个人情?你算什么东西?”崔钰儿坐了下来,接过腊梅递上来的茶,抿了口,‘哐当’一声,将茶盖合上了,杏眼一瞪,怒道“不是叫你拿去年的露水来煮这金坛雀舌茶才好吃吗?”
腊梅脸上讪讪的,陪着小心道“已经没了,府里的那些份子又轮不上我们。”
“什么叫轮不上我们?”崔钰儿眼睛一红,抽了腋下的浅紫色杭绸玫瑰帕子出来按着眼角,又一转头,冲着常直道“哼,不过是有人欺负我一介孤女罢了。也罢,这府里是住不得了,大不了,我报了大夫人,住到庙子去。”
常直一阵哑然,目瞪口呆,身后的伍娘看不过眼了,道“钰小娘子,这可就怪不得我们小娘子头上了。去年的露水那多珍贵啊,府里也就老太君才能用,还轮不到我们小娘子呢。何况,我们小娘子也是一介孤女,断欺负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