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乌漆嘛黑里什么也看不到,依稀辨了个位置,也没多说,接了过去。
老头儿见他也不怎么说话,有些怕是刚才那下打狠了,急忙道“真莫得事吧?”
谢尘“施主放心,贫僧并无大碍。”
言罢,就听老头儿兀自嘟囔了一句“那木棍还怪粗嘞……”
“嗤——”一声轻笑虚空响起,顾含春实在是憋得心肝儿肺俱疼,忍不住出了声。
谢尘“…………”
老头儿眼瞎,耳朵却分外灵光,登时惊得“呀”了一声,“这咋还有个人?!”
“在下是进庙借宿的。”顾含春有些费力地拖着一身瘫骨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一边爬,一边庆幸好在庙里黑,谁也看不清他费死劲儿狰狞着面孔的模样。
“借宿?”老头儿一顿。
顾含春刚站直,便听他嗓音一沉,连连摇头“不、不可,这庙里不能留宿。”
一边说着,一边在黑暗中各抓了一只手,力气奇大,推搡着把两人赶了出去“快些走快些走!这庙不能留宿……”
他张惶着又念叨了一遍。
·
料峭寒夜,雪雾绕横。
月色下,站着俩人。
一半瘫,一秃驴,相视一看,默默无言。
顾含春静了片刻,忽地垂眸去扫庙前的雪印。
传雪问“你又闹腾什么?”
外面寒气太重,吸了便要咳,顾含春捂着嘴,低头细细看着地面没出声,顺着老头儿踩出的鞋印一路望到了黑黢黢的小径尽头。
“去瞧一眼?”传雪意会道。
顾含春抿唇点了下头,也没再管身后的和尚,随着脚印慢慢朝小路挪去。
只是挪了不消片刻,就不动了。
掩着嘴也不怎么端着那副圣人心肠的掌教做派了,瓮声瓮气地问“和尚,你跟着我作甚?”
“施主莫要怪罪,只是这天寒地冻贫僧实在无处可去,又担心独自一人赶路遇上豺狼野豹……”谢尘又婆婆妈妈地念叨起经来,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好似一个背后灵,末了来了句“还请施主多多担待。”
顾含春生平最烦三种人——
迂腐的秀才。
驽钝的弟子。
唠叨的和尚。
其中,这秃驴最惹人烦厌。
原先有个大秃驴,好不容易大的死了,结果又来了小的,是这辈子都他娘要被秃驴缠上了不成?
“你乐意就跟着吧。”他烦不胜烦地朝身后乜了一眼。
谢尘薄唇一勾,沉沉道了句“多谢施主。”
只是还没眨眼,这施主就被他“谢”地里去了。
·
顾含春刚才净顾着烦那秃驴,没正眼看路,谁他娘能想到这小路尽头竟是条断道?!
断得截面整齐,就像是有人故意挖出来个坑儿,不让人过去一样。
他猝不及防跌到坑里,本就半瘫的身子骨那叫一个瘫上加瘫,彻彻底底成了个全瘫,斜靠在土壁上闷闷咳起来。
好在有传雪钉在他脊骨里撑着,才愣是没让顾含春歪斜下去。
这变故让传雪好一阵儿没缓过来,呆呆道了句“咋还掉下来了呢?”
顾含春紧蹙着眉,吃痛地答不上话,又想到自己是为了赶那秃驴才落得此下场,结果秃驴没赶走,倒是把自己赶下来了,就更气恼了。
就在他怒火中烧之际,头顶遥遥传来两声关切的叫喊“顾施主!你没事吧?前面那么大个洞你怎么没看就摔下去了?”
这嗓门儿大得像是生怕十里八乡不知道这里有个走路不长眼的呆子。
顾含春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秃驴你他娘给老子闭嘴!”
谢尘“……………………”
这种诡异氛围之下,传雪一声赞叹就显得格外离奇,它闻怒骂,大笑道“这就对了嘛!要我说你先前就是顾念着掌教高高在上的地位太端着,若是早早看开,说不定还能咱们走前去湛玄坟头儿也骂上两句!呸!那死妖僧!让他叫我孽障逮着我超度……”
“你也给我闭嘴!”顾含春脑门儿一阵嗡鸣,唯一完好的右手在地上摩挲着,想要找个使力的点撑起身。
这身还没能撑起来,倒是摸到了冰凉凉、软绵绵的一只手。
传雪察觉到他一愣,登时有些发毛,问“怎、怎么了?”
就听顾含春冷着嗓子,说“这里有人。”
“啊……”传雪若是人,此刻抖得尿都要出来了,“什……什么人?”
顾含春面上无甚表情,月色这时隐隐打下,好似上了层化不开的寒霜。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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