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娘扑通一声给静琳跪下了!
“女儿啊!娘对不起你!娘知道此一去,你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可是眼见着你哥就要丧命,娘不能不救啊!娘对不起你啊!啊!”
静琳从未见过娘这样放声大哭,除了在外婆的葬礼上那一次。
她抱住了娘,擦干了眼泪,洗了脸,将发辫重新梳过,整理了一下自家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走出了门。
刚走到前院,四奶奶拦住了她“静琳好孩子,你不能去啊!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啊!坤娘,你不能就这么让静琳去了啊!多好的孩子,你怎么舍得啊!”
四奶奶说着,啊啊地哭了起来!
四邻街坊,谁不知道静琳这孩子打小懂事乖巧,聪明伶俐,村子里女孩中的头一个,此刻都站在自家门口望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下了坡,向着祠堂走去。
她脸上没有了泪痕,有的是一种坚毅和镇定的神色,她的嘴角还微微地有些上扬,好像还有些笑意。
是的,静琳心中是愿意的,不是因为她对高士虎有多少情意,而是她觉得,自己终于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了,自己身为一个弱女子,也有能帮上母亲和哥哥的时候了,自己终于也能为这个家尽一点力,承担一份责任了!
她很高兴,她根本不可能会去猜测,她面临的,她抉择的,上天给她指定的这一条路是通天的大道还是崎岖的羊肠,她只知道,这是她必须要去走的,她自己的路。
她终于走到了祠堂大厅里高士虎的面前,跪下了。
不用多说,高士虎看见她的那一刻,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少康和春华被抬往家中休养,坤娘坐在窑洞里,看着高士虎的卫兵往家中送粮,送各色聘礼,一箱又一箱,她无动于衷,像个木头人似的一直坐着。
少康看见这一幕,后悔得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腿打断,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真想把这一切东西都砸烂,都扔出去,可是他不能!
那样的话,不止他和春华的命可能没有了,连带着妹妹,母亲和族中的其他长辈都会受到牵连!
静琳和高士虎的婚礼是大年二十八举行的,地点就在鲁庄高士虎的家中。
婚礼场面十分隆重,然而李家却没有去一个直系亲属,只有春华两口子带着孩子代表了李家前去送亲。
娘家如此不重视这场婚礼,不是由于看不上男方,就是对婚事不满意,这也为静琳在婆家后来的日子埋下了祸根。
坤娘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场婚事,她的静琳才刚刚过了十五岁,就要承受这么多的责任和苦难,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不配当静琳的娘!
婚礼当天,她在自己的窑洞内室,拿头使劲地在箱子上乱撞,若不是少康抱住娘,只怕她得给自己撞死!
人的命,天注定,谁能违抗天的旨意呢?
在那个社会,无能为力的百姓只能将一切归罪于上天,归罪于命运,无奈地被动地接受,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少康无法面对痛苦的母亲,他每天都出去干活到深夜才回来,吃得少,干得多,使劲地折磨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折磨自己,他才能觉得心安,才能不让自己感到自己害了妹妹和母亲。
各位看官此刻可能都恨死了高士虎了吧?
其实高士虎此人,并不是一个坏人。
论长相,他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论职位,他是六品千总,论人品,他礼数周全,谦和虚心,论诚意,他也是真心喜欢静琳,一心想要娶她为妻。
他实在是想不通,李家为何要如此抗拒他,到底是他哪一点让李家看不上?
其实他本人来讲,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并不像平素大家见过的军爷,嚣张跋扈,粗鲁冲动,他是个彬彬有礼的儒将。
只是李家素有一身傲骨,决不愿意嫁女儿是由于这三斗五升粮食,也不愿意屈服于一个六七品的官职!
然而徒有傲骨而已,胳膊又怎么能拧得过大腿,鸡蛋怎么能够碰得过石头?!
高士虎只须稍稍用些权势,李家就崩溃了!
虽然李家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一切傲气,没有资格再与高家平起平坐地论亲家了,也因此不愿意出席婚礼了,但是这并没有折损和影响高士虎对新婚妻子的爱护。
他依照规矩请了本村的村长作媒,送了相当丰厚的聘礼,三媒六证八抬大轿将静琳娶过了门,他认为他能够做的,他都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可是李家仿佛是丧权辱国一般,对他冷冷的,就使他心里十分地不舒服!
勉强和静琳回门一次,到了她娘家却看不见一丝笑容,更加不要提有什么欢迎的场面,倒仿佛静琳入了火坑,一家子啼啼哭哭,令人不快。
他一个军人,虽然不是那么粗犷,但是毕竟心思不够细密,不能够理解和体贴坤娘一家人的想法,即便是当场不好发作,忍气回家,少不得对着静琳就是一通牢骚发作,静琳的性子柔弱,也都只好听着。
新婚的甜蜜时光总是不太长,高士虎在父母和兄嫂面前对静琳的宠爱也让其他人心里感觉十分别扭。
这种别扭在高士虎回了山西述职以后便凌厉显示出它的锋芒和犀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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