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刚坐定,江川偷偷地把脸侧向左边,看到了紫月,就隔着二十公分的距离,中分的长发顺在白皙的脸蛋双侧,一双阴亮的大眼睛,清晰折痕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浓浓黑眉衬在雪白的额下,显得格外棱角分阴,中间秀气的鼻子,落落大方,微微翘起的嘴唇,水润圆融,饱满欲滴。只是略施淡妆,接近素颜。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涂上口红,没有打耳孔,也没有系红绳。她微微地笑着看着右边的江川,眼里也有山和海的光,热情友好,脸颊的酒窝像是会飘出了一阵醇香。
江川不善言语,他也微眯着笑眼,做了问候。
那时候,他的心里像是装下了整个太湖的水,撒上了一整个秋天的风光,湖面泛起闪闪点点,水光潋滟晴方好。
菜一道一道地上,江川内心的太湖水在沸腾,冒着水泡和热气,一只只巨大的黄金色大闸蟹浮出水面,被升腾的气泡推来推去,翻上翻下,还冒着诱人的香气。天空下起醋雨,继而飘落着蒜泥,飞舞着香菜叶,最终都落到了公公母母的大闸蟹的肉上。不多时,太湖上漂浮着巨大的蟹壳和爪子。还有巨大的黄鳝僵硬着身躯,眼珠冒白,身上泼满了米酒的香味,破皮处露出了香嫩的肉质,随即,就只剩一只头和一条脊骨了,沉到了湖底。还有一只乌鸡,黑黑的皮下,掩着黑黑的肉,那一口湖水带着鲜美的鸡汤味。不远处飘起了鱼丸,青菜,浮着一块块小岛般的红烧肉,后边跟着只甲鱼,露出着白森森的甲骨。一颗颗白白的鹌鹑蛋,像鱼鳔,晃来晃去,无处安生。
那顿饭,江川吃得很不寻常,内心的欢喜,煮沸了一太湖的水。
江川来自海边的城市,喜水产,所以吃得很快,人均一公一母的一对大闸蟹,就只剩一堆蟹壳堆在桌前。他放下筷子,看着这桌有说有笑的人。
紫月笨手笨脚地倒弄着半只蟹,费劲地掏着壳内顽固的肉。一不小心,碰倒了半杯饮料。在一旁的江川,迅速地抽出了数张餐巾纸,压住了要往紫月身上溜去的饮料。
紫月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着,“谢谢你,江川!”
江川看了眼紫月,并没有搭话。但是,那时候的他很幸福,即便是这么小的事,只要和她有关,都能拨动他心中的弦,发出快乐的声乐。
“你们可能不知道,要吃这种蟹,最好是要有一幅专业的设备,例如剪子,竹签等,在蟹脚的关节处剪开,用竹签一推,那腿肉便完整的出来啦!”一位吃大闸蟹的老手对着这桌满是新手的同事卖弄着。
交谈声此起彼伏,欢声笑语不断,江川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了左边的姑娘身上,用心地煮着内心的湖水。
吃饱喝足,闲谈过后,一群群人便各自在太湖边观光。江川很想跟在紫月后头,远远地看着她。可是,他又不好拒绝其他同事的邀请,便魂不守舍地与紫月相反的方向逛去。
按计划,当天晚上,他们一群人要在西塘住,已经订好宾馆,所以四点左右,还没吃晚饭,便集合上车往嘉兴西塘去了。紫月在另外一辆车上,与来时一样。还是一群人,到了宾馆,安置背包物品,晚饭过后,便一起逛西塘古街。
七点的西塘并不需要门票,一群人前前后后,左一簇,右一拨,沿着小马路,寻到了一个小入口,便进去了。
夜,很黑,天空没有月光,而眼前却不黑,有光,人间气足,空气中夹杂着从啤酒中飘出的歌声。
石头铺就的小道,在两侧会叫卖的灯火照应下,反着粗糙的光,像刚下过雨。右手边有烧烤,有衣服,有纪念品,有写字画,有果汁饮料,左边再重复一次。虽然是夜晚,密密麻麻的脚步不停地踏着石头古街,牵引着嘈杂的谈笑声,延伸到目光之外。
紫月走在江川的前面,她的周围全是熟悉的面孔,左看右望,说说笑笑。忽然,她双手捂着肚子,弯着腰,旁边的同事也弯着腰,看着她痛苦的脸,询问着。江川也挪动脚步,来到了旁边,才知晓,大闸蟹太寒,紫月吃坏肚子了。
所以,这一小拨人,先行回去了,江川跟在后头。西塘的酒吧,杯里漂浮着充满故事的泡沫,驻唱歌手的吉他都住着一段心酸和浪漫,像大冰的书里写的。但是这些,都不如紫月可爱。
回来途中,紫月在药店买了些姜茶。
到宾馆,八点多。
江川叫辆车,前往最近的超市。回到房间的时候,手里拎个袋子,里面有一盒姜茶,两包暖宝宝和一只粉色透壶。
姜茶和暖宝宝早就过了保质期,扔掉了,只有这只水壶,放在床底。
这些事情,过去都快三年了。
突然,江川看到了桌角的一只猫头鹰笔筒。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猫头鹰水杯,好可爱。”
“哦哦,我当时在店里看到这个,是当笔筒买来着。”
当看到她的回复,江川似乎都能听到她吃吃的笑声。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幸福感。
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有勇气找她聊天,所以,他很少有这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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