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严世蕃并无半分喜悦,极为冷淡地道:「我自己惹出的祸事,自要解决它……父亲,母亲,孩儿告退了!」
眼见这位拜了一拜,起身出了屋子,欧阳氏有些担忧:「这孩子心里的槛没有过去啊!」
严嵩也叹息道:「他久居高位,性情乖张,心头的这股火,不是那么容易发泄的…」
知子莫若父母,严世蕃表面上越是平静,越是暴怒到了极致后的反应,以其一贯的嚣张跋扈,接下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事情来…
严嵩现在就希望,赵文华真是叛徒的话,被揪出后,可以给其泄泄愤,别再惹出别的大乱子了。
「多亏小阁老明察秋毫,洗去我等的冤屈,更抓出了赵文华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鄢懋卿和罗龙文再度来到严世蕃面前时,简直就跟仆从一样,那种感激涕零是发自内心的,对于赵文华也是咬牙切齿,恨之入
骨。
「我已经不是小阁老,以后不要再称呼职务了
相比起来,严世蕃表情平淡,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好似家常聊天:「至于赵文华,你们去解决掉,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便可。」
鄢懋卿和罗龙文赶忙点头:「是!是!」
严世蕃显然看不上赵文华,除去那个想要政治投机的内鬼,自然也没有多少成就感,他真正在意的是手中的退婚书:
「徐阶退婚,你们也知道了,此举高明,既是与我父子划清界限,也是与严党分庭抗礼…」
「这老物因势导利,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获得此次的最大收益,很快就能确定自己在清流派系里的领袖地位,再也不是毫不作为的‘甘草国老,。」「于公于私,我严党和徐阶,都只能活下去一个!」
鄢懋卿和罗龙文听得心头一悸。
严嵩外号「道童首辅」,徐阶外号「甘草国老」,两人又同时被称为「青词宰相」,在许多官员眼中,其实并无什么高下之别,仅仅是徐阶不主动为恶,一味附和罢了。
可现在不同了,徐阶通过退婚,既顺了嘉靖之意,又与严嵩正式对立,清流官员势必会团结到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的清流,可不是后来的那些东林党可比,其中有不少才干之辈,团结起来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能够制衡严党,形成嘉靖乐意见到的局面
…
鄢懋卿和罗龙文深吸一口气:「如何对付这老物,请东楼兄吩咐!」
即便对方是阁老,他们也毫不畏惧,保证严世蕃一声令下,扑上去就咬。然而严世蕃一句话,让两头疯狗都呆住了:「徐阶是松江华亭人,徐家在当地有多少田产?」
鄢懋卿问道:「东楼兄之意是……」
严世蕃道:「我准备先查查徐阶家中有多少田产,再清丈田亩。」
鄢懋卿变色:「东楼兄,这清丈田亩,非同小可啊!」
罗龙文是江南人,想到那里的情况,声音更是微微一颤:「此事碰不得的…」
想象中的发泄,严世蕃狂吼着将桌上的文房用具一扫而空。
实际上的发泄,去查士绅的田地?甚至要清丈田亩?
那可是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严世蕃并不理会,继续道:「第二件事,赵文华不是污蔑你们通倭么?这个罪名倒是给了我一些启发。」
「你们的通倭当然是假的,但东南闽浙确实存在不少唯利是图的大族,为了牟取暴利,不惜与倭寇勾结,为其通风报信,打探消息,甚至直接参与劫掠。」
「陛下最痛恨倭寇,此等罪名一旦揭发出来,便是家流放,若是还私藏些甲胃兵器,有谋反之心,那就该夷平三族。」
「徐阶的家族,我看就是与倭寇勾结,有反心的!」
鄢懋卿和罗龙文的目光,在严世蕃手中退婚书上扫了一眼,再转到他那张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怨毒都要溢出的脸庞,终于明白了这位的打算。
你退我婚约,我平你三族。
倘若真是如此,严世蕃固然下去了,严党会更加无人招惹!
只是不太现实啊……
那可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江南士绅…
严世蕃比他们更清楚困难处,取出两封信件:「江南水深,士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身,要动徐家,若没有当地的执行者配合,肯定是成不了事的。」
「而地方官员要么被其拉拢腐化,恐吓要挟,与之同流合污,要么就被攻计陷害,打压孤立,没了立身的根本…」
「所幸那里有胡宗宪,也有汪直,这两封信件你们好好借势。」
鄢懋卿和罗龙文俯首接下,敬畏地道:「明白!」
严世蕃又关照了几句,摆了摆手:「去吧!」
等到两头好狗离开,他一个人留在屋内,静坐片刻后,竟是下意识地摆出五心向天的打坐姿态。
九叶在屋外悄无声息地看着。
能进入修行的状态,可见天师府的习惯,没有被彻底遗忘。
但本是清静无为,追求身心平和的打坐,严世蕃高高昂起的脸上,居然青筋暴起,面孔扭曲,犹如厉鬼,狰狞到了极致。
可见此人的心中,积蓄了多少怨恨……
「这般修行,还是第一次见!」
九叶暗暗摇头,却发现胸前一动,三道符咒化作光点主动飞了出来,轻轻环绕,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凝神细看。
就见一缕难以形容的气息,徐徐地渗入严世蕃的体内。
「劫数?」
「还是……魔头降临?」
兴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