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到征西军的左军大营,泼天的火光几乎连成一片。
桓温坐在战马上,厚实的面甲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那一双眼睛里,闪耀着洛阳上的火光。
城墙上,喊杀声此起彼伏,就算隔着这么远,&nbp;&nbp;都能听见桓云那大嗓门发出的嘶吼声。
时不时,便会有人影在灯火的光影下,坠下城头。
轻轻一夹马腹,桓温淡淡开口:“攻城。”
身边的将军们,一声呐喊,背后无数的火把亮起,&nbp;&nbp;整个大地被火光点亮,一时之间,&nbp;&nbp;那夜空都似乎染上了火色的尘埃。
缓缓向前,&nbp;&nbp;桓温看着无数的战士冲向洛阳,眼里不见悲喜,似乎在默默地想着一些事情。
“大将军,建武将军那边,已经冲开了大门,我军一个时辰内,必然可以拿下洛阳。”身边一个副将疾驰而来,身上还带着些血腥味。
桓温目不斜视,“好,传我令,只夺城,不追击,我们已经给苻坚留下了路,让他去平阳即可,桓冲的人到位置了吗?”
“鹰扬将军已经率军堵上了会蒲板的路,&nbp;&nbp;苻坚若是要强过,&nbp;&nbp;必然不得。”
“好,再去人往西,我要时刻知道苻坚的路线。”
……
苻坚的进攻,并不像城头上桓云的那样轻松。
整个征西军的左卫大营,虽然是粮草所在之所,但桓豁此人小心谨慎,在接管军营之后,便多了好几道巡逻岗。
眼里寒光闪烁,苻坚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已然冲入大营!
大营门口,所有的栅栏已经被火焚烧得厉害,骑兵们在不断地冲杀,但征西军的抵抗,也十分顽强,喊杀声不绝于耳,暗处的弓箭,从阴影之中而来
一枪挑起一人,丢到脚下,马踏过去,&nbp;&nbp;那人再无声息,一把扫掉铠甲里刺入的箭头,苻坚大声:“集中兵力,&nbp;&nbp;正面准备冲锋!”
隐约之间,那个远处大帐附近,正在集合军队的,想必就是那桓温的兄弟,建威将军桓豁了,苻坚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将枪插入土中,反手取过长弓。
黑夜里,一支羽箭,破空而去!
苻坚轻声叹息,自己还是小看了征西军,凭自己手里的骑兵,居然一时半刻,冲不开这里的防御。
若不是那桓豁想要集合军队,围剿自己,而是据点以守,那今夜恐怕根本无法毁坏征西军的军资。
但即便如此,进展也甚是困难。
对面的大帐前,桓豁看了一眼插在帐篷上的羽箭,脸上一股狰狞之色,若不是自己反应及时,怕是这一箭就要射在自己身上,“来人!传令!步卒前推!我要宰了这个苻坚!”
看到征西军的士兵们,推着盾牌向前,苻坚脸上露出一个冷笑,吩咐一声:“给孙副将传令,侧翼突袭,不必恋战,焚烧粮草,摧毁器械,之后马上撤离!”
“将军,他们攻打洛阳了!我们再不回援,洛阳就要丢了!”副将在身边,十分焦急。
苻坚摇头,“洛阳早就守不住了,不如早些离开,是我小看桓温了,征西军能这么多年耀武扬威,果然有些底气,洛阳弃了,树挪死,人挪活,我们的军队被困在洛阳和平阳,那就只能永远挨打,我本以为先到了此地,桓温攻上几次,便会放弃,可他居然一心要和我死磕,我们死磕不起。”
短兵相接,骑兵们很快就冲开了一道口子,可很快又被步卒拱卫回来,一排排的人墙,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磨盘,即便是再强烈的喊杀声,也掩盖不住浓郁的血腥味和地上的哀嚎。
而与此同时,无数支小股骑兵,从侧翼钻入了征西军的大营,处处烽火,就此点燃。
……
长夜将明,天边微微泛起一丝白光。
城墙上,桓温听过了损伤报告,吩咐一声:“伤兵送回南阳,死者按惯例给家中体恤,派人去颍川,请谢奕过来。”
侍者走后,桓云大踏步而来,身上的盔甲虽已清洗,还是有这浓重的血腥味,瞧了一眼城墙下正在清理的伤者死者,开口:“大哥,夜里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苻坚那小贼,我们左卫的军队足够多,你身边的骑兵也未动,这不是正好拿下?”
桓豁就站在他旁边,虽然没开口,但眼里也多是忿忿不平,望着桓温。
桓温扫了一眼两个兄弟,“苻坚手下还有几万兵,已经分批撤离,昨夜去袭击左卫的,足有万余,我们可以吃下来,可我们也要损伤,得不偿失。”
“大哥,拿下苻坚,那秦长安到蒲板一线,再无军力,这不是我们的好机会么?”桓豁皱眉。
桓温摇摇头,“苻坚所为,是要烧了我们的军资粮草,必是轻骑兵而来,围剿困难,你夜里应该已经很明白了。”
说到这里,桓豁的脸上多少有些晦暗,昨夜自己禁不住挑衅,贸然转守为攻,结果被苻坚趁机烧了粮草辎重,虽然也留下了不少敌军,可两相比较,自然是征西军这边亏损甚大。
而自己手下的左卫,多是守卫的补卒,也无力阻拦他们的撤离。
至于苻坚,只要他成功离开了,那就已经是赚大了。
“可就算是如此,大哥你派骑兵阻击,苻坚就算是不死,也要掉层皮,接下来蒲板,甚至长安,他们都守不住!”桓云还是嚷嚷着,直到看到桓温的眼神,才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桓温冷冷瞥了一眼,说道:“我出兵出力,就算是杀了苻坚,又待如何?难道慕容恪会看着我拿下整个秦国,不闻不问,在上党和苻雄死磕?他必然会放开口子,让苻雄撤离,到时候就变成征西军和秦十几万大军对抗了。”
说到这里,桓温又瞪了一眼桓豁,“我放苻坚走,就是要让他去平阳,内外夹击,和慕容恪两虎相争,我们坐收渔利即可,若是你能老老实实地守着左卫,那现在我们就是白拿了一个洛阳!”
“可是大哥,”桓豁脸色阴郁,“我们放走了苻坚,他也未必会去平阳,如今慕容恪一样拿不下来,只能围困,若是苻坚回国守卫,我们也就只有一个洛阳而已。”
“苻坚会去平阳的,等他发现,蒲板已经回不去的时候。”
“大哥,你的意思是?”桓云愣了一下,疑惑。
“桓冲已经在等着他了。”桓温露出一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