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自十二岁起,还没根枪杆子高,坐在马上都会掉下来,也跟在您和父亲的身后,‘哇哇’大叫着冲向敌人,事后,又哭得像个傻子,陛下,您还记得吗?
您当然还记得,那时候,您也经常将微臣抱到马上,‘哈哈’大笑着夸奖微臣勇猛呢。您也当然还记得,微臣的父亲,是如何挡在您的身前,为您尽忠而亡的吧?
陛下啊,您因为记得,所以提拔了微臣的父亲成了一品兴军侯,也在微臣的父亲死后,让微臣承继了兴军侯之位。微臣及微臣阖家上下,无不感激陛下您的隆恩厚谊啊。
可是陛下,您也知道,微臣就那一个女儿,从小就将她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轻不得、重不得。但您说要赐婚,微臣可没有半点犹豫啊陛下。
谁知道那南宫韬,竟是如此急不可耐,就想以微臣那女儿为质子,裹挟微臣与之共同谋反。那微臣能答应吗?即便是舍去了女儿,也断然不能啊。
司寇家族自建立起,便有家法高悬堂上,誓死只做保皇党,陛下,您比微臣更清楚的啊陛下。
微臣真的时时惦念陛下您的恩德,从无半分不恭不敬之念。
只是微臣老了,膝下的女儿家,就那么一个,微臣实在是舍不得,就一时犯了糊涂,想先保下女儿,再拿下那南宫韬,微臣真的只是出自一片拳拳爱女之心,陛下您要明鉴啊。
陛下,您也有子、有孙,您能理解微臣的吧?您那么英明神武、聪慧多智,您一定理解微臣的。
所以,微臣这些日子以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退隐归乡,因为微臣真的太看重天伦之乐、太看重儿子、女儿了。微臣不想打仗了,只想好好地守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您别骂微臣没出息,微臣这辈子,征战杀伐了半辈子,累了、倦了、也乏了,微臣没有雄心壮志了,就是没有出息了,只想儿女们好好的。这也是天下每一位做父亲的愿望啊。
陛下,您就恩准了吧?求您收回这半枚兵符,另找他人接掌吧。也是我们司寇家没出息,没再出个马上将军,辜负了陛下您的期待和信任,是微臣没用!”
司寇承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完,一个头重重地磕在玉石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震响,而后,再掏出那半枚兵符,双手举过头顶。
慧帝“……”
他想接,但是不能接。
他要就这么接了,会寒了所有将士的心。人家父亲为你战死了,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你征战到老了,人家也没想怎样,就是图了个儿女的亲情,想保住自己的孩子,你就不依不饶了?
何况,人家的女儿还是你给推进火坑的。人家就是想拉一把,你就要人家交兵符了?既**裸的过河拆桥,又**裸的打压老臣、觊觎兵权之嫌。一朝堂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怎么可能接?
要是收回兵权能有这么简单,他也不会奔着司寇继明去动脑子了。更不会想着许许图之,琢磨怎么绕八百个圈了。
司寇承业对着自己这一番又是提旧情、又是念新谊、又是哭爹、又是卖惨的,这根本就是在将他的军啊。
可他还就只能这么受着。
慧帝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到司寇承业的面前,捻了捻手指,到底是没伸出去扶人。
但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啊,索性他就一屁股坐下,坐在司寇承业的对面。语重心长地道
“爱卿啊,朕都不知道你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朕只是改了几个字,让你儿继明重新抄录,你这就护上犊子了啊?
朕是想着,没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历史嘛,史书嘛,最重要的应该是真实,你说对不对?
你们真的想得太多了。朕啊,是个念旧情的,也对你、以及你们司寇家上上下下为朕之江山、之朝堂的付出,是铭记在心的。
朕要你的兵权做什么?要了难道朕亲自去守疆域吗?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闹这么一出?丢不丢人?
你得体谅朕啊,朕一时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坦荡一回,在史书上,能有个明帝的记载,你就哭哭啼啼的。行啦,起来吧,回去替朕向继明解释解释,别再胡思乱想了。
朕怎么可能会怀疑你们的忠君之心呢对不对?朕还要提拔重用他的。对了,你起来,朕有事跟你说。”
慧帝说到这儿,就爬起身,转移了个话题,招呼司寇承业起来。
司寇承业闻言,心道得,老皇帝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不起来,就是自讨没趣了。他也翻身爬起,模样挺狼狈,仿佛真的是个老态龙钟、没有丝毫杀伐之气的老人似的。
然后揣起袖子,躬身听命。顺便,把兵符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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