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裴辞平日里性子情绪再如何寡淡,可裴婉这一问,倒是让她从裴辞的那一瞬间反应里,看出了些许端倪。
前两日雪夜,他必然不只是去见了沈从安。
见一个沈从安,怎会需花费上几个时辰?
兄长那夜,必然是同那手抄的主人在一块,若是如此,查起来,或许也不算是太难。
裴辞神情自然,那双眼里神色,毫无波动,“自然是见了沈从安。”
他语气平淡,在旁人听来,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给人一种,这人就是如此,若是哪天,温和起来,才是真吓人。
裴婉听裴辞这么说,心里头便更加确定,他必然是见了旁人,这才耽搁了时辰,回来得晚了。
毕竟,他若是去见了沈从安一人,怕是当夜,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这么些年,裴婉虽不算了解裴辞,可他的习性,她却算了如指掌。
就在裴婉打定主意的时候,裴辞见她一直坐在屋里不走,唇瓣微启,正欲问她课业,外头管家却来传。
“大人,宫中太医来了。”
裴辞眉头轻蹙。
一旁的裴婉嘀咕了一句,“太医怎么会来”
兄长犯病的事,也不曾往外头说过,府中请的太夫,一惯也是口风严谨。
同样有此疑问,不只是裴婉,还有管家。
裴辞薄唇轻抿,未多言。
但他心里,似乎已经有所猜测。
很快,宫中的梁太医,在官家的领路下,快步进了屋子,拱手行礼,“裴大人。”
裴婉看了几眼,带着管家出了屋子。
在宫中,怕是没几个人的医术比得上梁太医了,可想请动这位太医,却是没那么容易。
屋中只剩下裴辞,以及梁太医二人。
诊脉期间,裴辞问道,“梁太医今日因何而来?”
梁太医笑笑,抬眸看了裴辞一眼,见裴辞这一张不笑不悲的脸,都不禁想摇头叹气,“自然是为裴大人诊脉而来。”
可裴辞想问的,却不是这点。
梁太医本就是通透之人,纵使裴辞不点明,他也心知裴辞想问的是什么,半晌才道,“是太后娘娘挂念你身子,这才命我前来。”
服侍了三代皇帝,才年过半百,可到了这个年纪,他却是准备在宫中混吃等死,再将这一身医术寻个弟子教了,若非皇命,便是一步都不会踏出府门半步。
而能让他不得不来这裴府走一趟,除了官家,也只有如今坐镇宫中以及朝堂的那位太后娘娘。
他梁礼说句不中听的,那小皇帝巴不得裴辞病死在家里,怎么可能寻自己这一把“老骨头”来走这一趟。
也只有那位年纪尚小坐镇宫中朝堂的小太后,慈悲心肠。
梁太医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裴辞的神色,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仿佛家里死了人”的表情。
“我瞧你这身子,最多也就撑个两年,兴许定门亲事,冲个喜,还能多撑一年,也给你们老裴家,留个后不是?”
梁太医说着说着,倒像是成了裴辞父亲的说客。
梁太医“这人来这世上,金钱名利美色,总需得沾一沾,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不是?”
裴辞唇色淡,这会儿,在梁太医眼里,更像个不久于人世的病秧子。
他这一句一句的苦言相劝,倒真是出自内心。
可这些话对裴辞说,显然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