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吞吞吃着,一小碗鲥鱼肉用下来,半根小刺也未曾发现。
用着用着,心头蓦地一酸。
“好不好吃?”顾祯放缓了语气,轻声问着,更是带了些期许。
赵懿懿点点头“嗯。”
顾祯便又挟了一块鱼肉,开始新一轮的挑拣。他低头望向鱼肉的模样,剑眉入鬓,星眸半阖,一张脸清逸得仿佛春池。
“不用了。”赵懿懿皱了下眉头,看着他执着食箸的动作,“不用再挑了,我也吃不下这么多。何况此事太费工夫,我不吃就是了。”
暮色四合,屋中逐渐点上了灯烛,照得她面颊覆了层暖色。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
她本就生得极美,这会儿被那灯烛一笼罩,便愈发的华美精致。
顾祯未曾停手,只是笑了笑“你喜欢,朕多挑些也无妨。”
俩人是夫妻,他做这些,便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朕知你实则是喜欢用鲥鱼的。”顾祯缓下了声音,望着她的眼中蕴着温柔,“只是担心多刺,才一直没用过多少。”
如若不喜欢,又怎会将这一小碟鲥鱼肉用完。
用过饭后,赵懿懿便起身回延德殿,顾祯却非要送她。
在他提出要送的那一刻,赵懿懿便已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想起白日的事,心脏便跳得愈发的快。然顾祯却不肯退让,不得不让他跟了去。
俩人未乘辇舆,只是沿着海池边慢慢踱步。清泠泠的一道池水映着银色月华,池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恰如性子熠熠生辉。
顾祯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着,却遇着了迎面走来的两个少女。
俩人由宫侍簇拥着,一声的狼狈,身上还挂着几片树叶。顾祯只是一眼便皱起了眉,心知懿懿舍不得说,遂沉声问“做什么去了?”
赵端端本来就慌着,这会儿被他这么一问,差点就要哭出声。
战战兢兢抬头看了眼,直至瞧见边上的赵懿懿时,才犹如吃了颗定心丸,神情也跟着自然了些“我、我们掉池子里去了。”
俩人也是一时兴起,想要夜间游湖。
然今日的风格外急,不过才乘舟往前驶了会儿,整艘扁舟猛然一番,连带着俩人也掉到了水里头。
赵懿懿听得有些慌,忙道“赶紧回去换身衣物,再饮一碗姜茶,用热水梳洗梳洗。”说着,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要跟着一道去。
顾祯有些不悦,遂冷了声音道“都多大了,还让你阿姐操心。”
清露殿住着长公主,今儿又有外臣之女,顾祯自是不便过去。赵懿懿给气得不轻,又不好多说什么,转了个身,步履匆匆地随两个少女朝清露殿去。
太医也在这时候过来了。
先是给俩人挨个把过脉,令医女探过额头的温度,方道“长公主同何姑娘都没什么大碍,只是今日受了凉,首当去去寒气才好。”
一大碗姜茶端上来,那气味冲得让人想打喷嚏。俩人虽不怎么情愿,被赵懿懿这么给盯着,不得不捏着鼻子饮了。
赵端端先去浴房洗漱,何寻芳则是裹了件干净的衣衫,靠着熏笼而坐,好驱散身上的冷意。
“听文夫人说,这段时日已经在筹备你的婚事了。”赵懿懿看了她一眼,笑问道,“有些日子没见着你母亲,日子可定下了?”
何寻芳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在今年年底,还没算好具体的时日。”
赵懿懿点了点头,道“那也快了。这段时日陪着端端胡闹,辛苦你了。”何家是招婿,所有的东西都是由何家操办,俩人婚后还得继续住在何家。一年的时间瞧着久,实则并不算太多。
何寻芳柔声道“长公主天真烂漫,寻芳同长公主一块,只觉得有趣,并不觉得辛苦。”
她从前和临川不亲近,都是娇养大的,她脾气虽好,却也不愿按着临川的想法,做她的跟班或是半侍。临川虽是公主,她也是爹娘唯一的孩子。
人与人之间,也是得看眼缘的。
譬如她同临川就对不上眼,互相嫌弃,同江都之间,倒是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
太医在一旁开药,赵懿懿起身过去跟着看了看,见得药箱里头似乎有一卷脉案,以为是端端的,便拿起来瞧了瞧。
却不想,竟是顾祯的。
想来是太医不慎给带了出来。
拿都拿了起来,她便顺势往下看着,他那身子骨好得不成,脉案也是简简单单,几乎没什么波折变动。直至去岁才出现了异样。
那上头明明白白写着,肋骨断裂。
是去岁四月间的事。
那太医一抬头,便见着她手中的东西,整个人唬了一跳,忙要拿回来“娘娘,这可……这可不能乱动的,这是陛下的脉案。”
赵懿懿拿着那脉案,指着其中一处问“陛下骨折过?”
太医愣了愣,才点头说“去岁四月,陛下曾在长安断了根肋骨,彼时臣未跟着去,不清楚具体缘由……”他甚至有些奇怪,陛下骨折,皇后娘娘怎会不知。
何况去岁四月时,帝后二人都在长安。
赵懿懿心绪纷乱如麻,又交代了几句,见着俩人都洗漱好后,才急匆匆朝外走。
清露殿同延德殿间,只隔着一小片竹林。
往日还算长的一段路,今日不过略走了几步,就见了底。
心脏不住跳动着,她脸上带了些茫然,甚至是呆滞。
忍不住地想着些什么,却又不能证实。
直至进了殿,见着坐在那看书的人时,她才猛地变了脸色,上前将那人用力一推,问道“你何时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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