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的许诺,从来不是一纸空文。倒是你,贸贸然遣人来寻我,就不怕被人瞧见?”
“有弥大将军护着我,我为何要怕?这里头只住着个病婆娘,素日里冷清的很,最是安全不过了。再说,今日若不多见几眼,日后怕是更难了……”
“咔!”弥若脚下一根枯树枝断成两截,突兀的声音令二人的对话瞬时打住。
弥苏的声音顿时冷如寒铁,“出来!”
周围树木虽多,地面上的树干相隔间隙略大,而顶上的枝干却大多仍秃着,弥若想要隐身逃跑不被发觉,却是难了。
弥若知道自家哥哥的身手,与其被他追上来当做不明身份的刺客杀死,倒不如早早现身明示。
弥若打定主意,正欲从树干的阴影后走出,一只手蓦地从身后的树干中伸出,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急急地拽入树干上突然现出的幽深洞中。
当提着剑的弥苏赶上来时,弥若连同那树干上莫名出现的深洞早已消失无影。
“如何?”他身后的女子亟亟地用衣袖遮掩着容貌,上前问道。
弥苏看着地上那被踩折的枯枝:“方才分明有人站在这,眼下竟不见了。”
“倒是头一次有人能从我眼下逃脱,真是有意思。”弥苏冷笑一声,却仍是将利剑推回鞘内。
女子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眼前的树干上,上前几步,抬手抚了抚那毫无异样的树干表皮,眼底闪过几分意外与惊讶,但片刻后又化作期待与兴味:“将军可别妄下定论,或许不一定是人呢。”
弥若陡然被拉入一片目不能视的黑暗中,习惯性地顺势拉过拽着自己的手臂,将对方拖出用膝盖压倒在地制服,却听得黑暗中响起熟悉的声音:“弟妹莫慌,是我是我啊!”
“敖沧?”弥若放下一半的警惕,但手下的力气却没有松懈。
“真、真是我啊!”敖沧被弥若压得几乎断气,分外艰难地用另一只空余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凑到自己的脸侧,“你看你看!”
果然,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确确是敖沧那张因被压倒在地,而五官扭曲的脸。
“对不住啊,”弥若这才松手,有些歉然地退出几步,环顾四周,“你怎的来此了?这是何处?”
敖沧抽回几乎被捏碎的手肘,揉了大半会才不失哀怨道:“小唯说你今日不宜出行,否则恐有不祥祸事,便支使我来看着你。这里是虚空秘境,可以在相邻的事物间建立一个通道,但能持续的时间不长。”
敖沧从地上站起,拍拍身上的灰,将手里的夜明珠扔给弥若:“趁这通道关闭前,咱们赶紧出去。”
弥若接过那颗发着幽幽荧光的珠子,有些不相信地讷讷出声:“是他让你来保护我的?”
“嗯,他说近些日子见你神色不宁,便为你占了一卦。”
敖沧一面在前面探路,一面话痨地抱怨道:“若不是前些日子弄丢了他的那件宝贝,我又如何需要受这个罪过!虽说那宝贝不是他的,但好歹也是他托我顺来的,半路上却给弄丢了,的确是我的不是……喝酒误事啊!说到底,都怪那个酒鬼老头,跟个酒缸似的,喝酒比喝茶还痛快。要不是把我灌醉睡了三天三夜,我定早将那宝贝交给小唯了,也不会落得现在被他肆意支使的地步……”
从敖沧这一大串的啰嗦中,弥若勉强理出头绪。看来他是因为搞砸了相唯的事情,才被逼得前来保护自己。
弥若轻声笑了笑:“我上回答应你,带你进宫赴宴,这次倒是真巧赶上了。等会宴席上,宾客众多,我帮你寻个座。只要你别与旁人多言,定管你吃饱。”
敖沧立即欢喜地嗷呜了一声:“弟妹我说了这么多,就在等你这句话了!你比小唯那只抠门的狐狸厚道多了。”
秘境的出口,离长乐殿前的梧桐树林不远,就在玉液湖的假山洞中,倒是隐蔽的很。
按老规矩,敖沧照例是变作一只黑玉簪,由弥若插于发髻上,略微整了整微乱的衣摆,便前去昭阳殿赴宴。
路上不免又遇上了那些多舌的命妇,弥若少不得又是与她们虚以委蛇了一番,才得以脱身入殿。
“阿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弥若的步子一顿,压下心底的疑窦丛生,转身朝身后的人见礼,礼数得体,脸上的笑意却是客气而疏离,“哥哥。”
弥苏看了眼妹妹瘦削的肩头,也是同样回以僵硬的问候:“这些日子,可好?”
“劳哥哥惦念,妹妹在国公府一切皆好。”
“如此,便好。”寥寥几句,兄妹间就陷入无语的沉默中。
弥若心里忍不住一阵腹诽,方才哥哥与女子时,可不见得这般口拙。看来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了,早知就该从那群牵媒拉纤的长舌妇中随便拣一个,让他头疼去。
“王上圣躬!”高声的唱和打破了二人沉默的僵局,皆是松了口气地下拜行礼。
“众卿起。”萧衍素来不露情绪的声音,此刻却带着隐隐的喜色。
弥若起身抬眼看向萧衍,却发现他的身侧站着一窈窕婀娜的女子,薄纱蒙面,栗色卷发及腰,尽显外邦异域风情的妩媚妖娆。
“素祁特替山戎国主拜谢王恩,愿大胤王上康健无疆。”清脆朗朗的女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却在弥若的心底猛然一震。
这分明是方才在梧桐树林中所听到,与弥苏私下幽会的女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