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唯却想起绾尘在谈及云祈时,眼底下那若有若无的黯然神伤,不禁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许,她并没有所想的那般无忧无愁。她掩藏在骄傲下的柔软,他都不曾看到。
但绾尘与云祈的情怨,并非是他这个外人后辈能横加置评的。
相唯将自己的思绪从这段已被划至闲人闲事中抽出,复又端出恭敬的后辈模样,朝云祈一揖:“您既是这莲华妙境的缔造者,想必其中发生的一切尽在您的指掌间。方才我跌落深渊时,定也是您出手相救,但不知那位与我一同跌入渊底的女子,您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云祈一顿:“可是那位穿着白衣裙的姑娘?”
相唯连连点头:“正是。”
云祈缓缓道:“她方才的确是与你一道跌入了各界之间转换的深渊,但在跌落的时候,她就已被外力从此境中带走了,并无大碍。”
相唯听着“无大碍”时,深深地松了口气,但等回味过来后,立即察觉不对劲:“外力?不是说莲华妙境根本不受外力所控,是独立于六界摆脱天意的超然存在吗?”
“这数万年来,我这莲华妙境虽独立于六界外,但也偶有一二各族外人误入的情况。但今次,却不大相同。”云祈的眉头微微蹙起,“且不论你们五人这次近乎是在同时同地进入,而且,你们所经历的场景,也大都不受我所控制,刀山火海这般舍身赴死的恶劣场面,在我这莲华妙境中,是少之又少的。”
相唯的思绪在脑中飞快地转着,渐渐摸出些头绪:“您的意思是,这莲华妙境如今已是被外人掌控,连您也奈何不得了?”
云祈虽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仍是点了点头:“目前,除你之外,他们四人皆已无恙地出了此地,寻着这来去的气息,倒像是有人在外头操纵着这一切。”
“虽然此人的意图不明,但从目前你们几人都无事来看,显然他并非有意致你们于死地,而是为了什么其他的缘由。”云祈叹了口气,“想不到我避世的这几万年,六界中人才辈出,如今竟有人能使出这样的神力,来利用我的东西了,当真是惭愧的很。”
能有这样能耐的,放眼六界,也不过是那么寥寥几人罢了,相唯略略一思,不由得就有了个令自己都吃了一惊的想法。
相唯脸上将信将疑的表情在云祈眼底一览无余:“看来,你已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只是胡思乱想罢了,”相唯不曾想竟被云祈看透心思,有些尴尬的摇头,“仔细再想想,觉得并不大可能……”
“是身边亲近之人?”云祈毫不留情地点破,冷笑一声,“亲近之人才最是可疑,因为亲近,所以你永远都看不到他们在你身后,藏着的究竟是鲜花还是匕首。”
“多谢前辈教诲。”相唯朝云祈一揖,但自己的内心却并未因云祈的话,而感到轻松释然,反而愈发沉重起来。
倘若果真是他,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云祈也不再多言语,伸出右手在虚空中轻轻比划着什么,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你提及的那位白衣姑娘,是你什么人?”
蓦然冒出这么一句问话,让相唯从杂乱的思绪中暂时抽身出来,嘴畔浮起抑制不住的笑意:“她是我的妻子。”
“哦,那我觉得,你有必要看看看这一幕。”说着,随着云祈的手从虚空中收回,空气中现出一面泛着水波纹似的平面。
水镜?!相唯心中暗暗惊叹,他尚在九重天时,就曾听闻这种唤作“水镜”的奇术,可隔空视物,无论是过去与未来,只要是施术者想见,皆可呈现在面前。但这种近乎逆天的奇术,所需耗费的精力也尤其惊人,故而除了几位上古时的神祗曾有记载使用过,这种奇术便一直仅存于历史和传奇中,可闻却不可见。
但相唯对云祈的赞叹与仰慕,在看明了水镜之中所呈现的景象时,顿时化为一阵心悸与惊惶。
水镜中,一袭白衣的弥若面无人色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呼吸孱弱,而塌下站着的,却是一黑一白的两个诡异身影。随着弥若的呼吸越来越弱,那两个身影越靠越近,最后直接朝她伸出了长长的锁链,将她的生魂硬生生地从体内拉扯了出来。
竟是索命的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