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后一次助你,你好自为之!”青昊没有再看相唯一眼,直接回身拂袖化风而去。
而他冷得没有半分情绪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幽幽的山风声里。
“战场无兄弟,明日,血刃相见!”
相唯看着尚不及伸手抓住,就消失在眼前的那一抹白衣,逝去如同袅袅浮云,不曾留下半分存在过的痕迹。
他在愈来愈冷的山风中,缓缓闭上眼,无声地唤着:“哥哥,你保重。”
日昼短暂的幽都,早早掌灯入夜。
芷鸢抚摸着掩在长长衣袖下的那串石链,唇角不禁地弯起,那些历历在目的凡世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回溯着。
与相唯在洞房子夜的初遇,她一次次遇险与他一次次的出手相救,星夜下宫墙内的那个意外初吻,他九尾狐狸的原身她抱过,她落水失态的模样他也见过……
因为他酒后失言,道出其他女人的名字,让她第一次品尝嫉妒的滋味,却并不曾想吃的,原来竟是自己的醋。
在莲华妙境中,她亲眼见着他对往日的自己念念不忘,见着他对自己心中旧情的包容和体谅。之后为了她,他又一次的抢婚,出人意料的逼婚,以及将错就错的成婚,仿佛真是冥冥中有天意一般,时隔三百年,他们又在无形的牵引下完成了彼此的夙愿与执念。
芷鸢的手指紧紧攥着腕上的手串,在心中无声地安慰着自己:“有这些回忆,便已经足够了。”
花潇潇已将相唯明日在幽都的谋划,全盘告诉了她。若是她愿意的话,他的确是不惜与鬼君决裂,也要将她带走的。
但是,他能,她却不能。
“娘子独坐深闺,可是在想为夫?”慵懒的笑声从半开的窗外飘入,须臾后,相唯的修长身形便出现在芷鸢的面前。
他那双在幽暗中,愈发粲然的熠熠金眸,一如五百年前在昆仑山上邂逅时的那样,让她见之不忘再见倾心。
相唯看着芷鸢一动不动地坐在榻旁,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心中蓦地一动:“你可是想起来了……”
他的话语声还未道完,脚下踩着的地板轰然而塌,数十道由黑色焰火构筑的牢笼从地下生出,不偏不倚地将相唯困锁在其中。
相唯不敢置信地看向依旧安坐在一旁的女子:“你?!”
“妖王阁下来幽都,却未通传一声,”烽聿从床榻后的阴影处走出,带着胜者的笑容看向一脸震惊的相唯,“想来是阁下为贺本君夫妇二人的新婚之喜,却记错了时辰迷失了路径,才会在这夜深时分出现于本君的君后闺房中。”
“烽聿!”相唯下意识地想冲出去,却在触到那些由黑火构筑的牢笼栏杆时,被锥心刺骨的寒意痛得亟亟收回手。
芷鸢半垂着眼,朝烽聿低低地启口:“君上,这就是妾身之前与您所说的,近日屡次企图轻薄妾身的登徒子。”
“莫怕,”烽聿看着相唯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灰败下去,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依照君后的意思,此登徒子应如何处置?”
芷鸢的十指指甲被自己狠狠地掐着,深深地嵌入血肉中,但面上依旧冷静淡然道:“请君上将其挫骨扬灰,还妾身一个清白。”
当芷鸢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相唯眼眸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失去,黯然地如同幽冥天幕上空,黑至极致的夜色。
“原来,原来这便是你的答案。”在跳跃着的黑色火焰下,相唯的脸上覆盖着大片的暗色阴影,朝芷鸢的方向凄凄地笑出声,“我晓得了,晓得了!”
烽聿感受到相唯身上的戾气在猛然间暴长,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抱起身旁的芷鸢亟亟闪身:“当心!”
果然在下一瞬,一声猛兽般的嘶吼从牢笼中传出,由地火锻造而成的无坚不摧的无间地笼,竟然在一道刺眼的金光中被震成粉碎,整间屋子也在巨大的冲力下,在眨眼间被冲毁成断垣残壁。
幸得,烽聿早早地抱着芷鸢从屋中转移而出,焦急地寻问着她:“你可有伤着何处?”
芷鸢的目光却是紧紧锁着那个渐渐在夜幕中凝为一个星点,直到最后完全寻不到半分痕迹:“他……”
“你放心,”烽聿看着那个消失不见的身影,释然而笑,“他再也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