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匡翊强压心中泛起的怒火,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缓和,说:“这事情还不能下定论,一切只有等观言来了再说。”
前面那出去的小厮一人回来了,李匡翊刚要责问,他便跪地沉痛地说:“今日采买的时候,观言哥不慎掉水里了。”
又顿了顿说:“就上来的时候,人已经……”
李匡翊亦是一惊,不知如何反应,错愕又心痛地瞪大了双眼。
慕宁知道,他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身边只有渠相思和观言两个人是自幼时相伴至今的。如今一个故去了,一个又被怀疑了。
他怎能不痛,慕宁于是说:“姚姨,我也没什么大事。想是有人做局,就是要渠相思被疑心,观言被害命,生生断了殿下身边两个可以信任的人。不然,那鬼面人何至于那么好心,要提醒我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许夫人不接慕宁的话茬,反而淡笑着开口:“宁宁累了吧,姚珠陪宁宁回房休息。三皇子不介意的话,去前厅坐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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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府前厅。
李匡翊端着茶盏沉默不语,许夫人见状,放柔声音,带着点祈求的语气说:“慕宁她娘亲死前,将慕宁托付给我了。这丫头,性子柔顺,我不得不为她考虑。”
“这事马脚太多,我也不信跟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的相思姑娘是个如此愚笨的人。但这事是不是她做的,不要紧,这人殿下得送走。”
李匡翊眼睛微眯,射出一道寒光紧盯着姚兰芝。
姚兰芝毕竟是将军夫人,什么刀光剑影没见过,迎上李匡翊摄人的目光,丝毫不惧,反而笑了一声说:“殿下不妨听我说几句话,这相思姑娘一定是被盯上了。慕宁至少还有慕许两家的保护,而相思姑娘有什么呢?殿下把她送走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李匡翊眼有不忿,心想自己手上有兵权,必定可以护住她,于是泠然开口:“那就不劳许夫人费心了,我自己的人,自己会护着。”
姚兰芝笑了一笑说:“若这事捅到了宸妃娘娘那里,殿下还有如此把握吗?”
答应圣上赐婚,两年西疆苦旅,这一切为的都只是能让渠相思安然地待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像母亲那样离去。李匡翊不料,这所有的妥协,所有的努力顷刻便可化为乌有,他还是不得不将相思送走。
李匡翊内心有如千万人厮杀的挣扎惨烈,但再次睁开眼,他恢复了平静,淡淡开口:“夫人不必担心,匡翊准备好一切,只等着慕姑娘嫁进来。”
许夫人微微点头,李匡翊便起身简单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夫人看他这决绝的样子,不禁又为慕宁捏了一把汗,但不管如何,逼三皇子将那女子送走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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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绾院。
慕宁靠在床上,许夫人走近,轻轻地坐在床榻上。
慕宁往她身后望了一下,没看到李匡翊,不免有些黯然。
过了一会才开口,问道:“贺兰公子还好吗?”
许夫人想了一会说:“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养一阵子。”
慕宁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为了让慕宁更好地休息,许夫人带着姚珠走了。
屋子里就剩慕宁一个人,她看着周围的布置,不知怎么觉得好陌生。
她觉得是渠相思使计害她,并且是从上次骗她去春亭就开始布局了。可是她布局留下重重漏洞,甚至不惜牺牲观言的一条命,叫人怀疑她却又不能确定是她。
这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离开郡王府吗?
慕宁怎么也想不明白,头疼欲裂。又想到李匡翊惊愕、震怒的表情,心想“观言的死,渠相思的离开”会永远横在他们之间,她想接近他就更难了。
同是幼年失母,不受父亲疼爱,慕宁总是不由自主地留意三皇子的一切事情。她知,他并非如表面一般良善。
倚翠让渠相思成为众矢之的,姚姨逼他送走渠相思。日后,若是三皇子缓过劲来了,有意报复,只怕这些人都扛不住。
但慕宁依旧是爱他的,从一开始城门初见到后来雨夜相护,她对他的爱意越来越浓,浓到都要把自己包裹得喘不过来气了,已经没有办法再抽身。
或许是思虑太深,太累了,慕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第二日听着雨打窗棂的声音醒来还一脸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