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仙翁问:“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进宫?”
旺堆想了想答道:“倒是可以设法试试,宫里采买蔬菜的内侍陈四定了一支老山参,明早要到医馆来取,就看能不能让人随他混进去,不过……”他为难地说,“不过,我们医馆里的学徒经常出入王宫,恐怕会被识穿,仆役又难当此重任,找不到合适的人混进去啊。”
“我去吧,我可以。”积善忙说道。
喀多摆摆手:“不行不行,你经常陪老神仙四处出诊,难说就有见过你的军士,万一露馅,牵连到聚缘堂和老神仙就更麻烦了,还是得另外找生面孔。”
屋子里的人再次沉默,层出不穷的难题仿佛一道道的沟壑横亘在大家面前,没有周全的计划,没有成功的把握,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难道只得将一切停下,听天由命了。
轻轻的叩门声传来,不等屋里的人应声,那道门就被推开,施千琅走了进来。
他站在众人目光汇集处,有些局促,眼里却跳动着闪亮的光,异常平静地说:“让我去吧,我去,我可以办到。”
“绝对不行!”喀多不假思索就反对。
陆仙翁对施千琅招招手,唤他过去坐在身旁,递给他一条绢帕,道:“你是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吧,这件事很复杂,你没办法帮忙的。”
施千琅接过绢帕,抹着发梢的雨滴,环视屋内的众人,再一次请求:“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让我去,我进宫去说服,让他服下毒药,灌他解药,我都可以办到。”
喀多嚷道:“不行!你不能去冒险。再说了,你说话还不顺溜呢,怎么说服他?”
“我行的,道理不在言多,说到位就好。”施千琅很坚持。
陆仙翁低头不语,少顷才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会尽全力去做,但是,你对这里完全陌生,对整件事也不清楚,让你去太危险了。”
喀多听陆仙翁这样说,赞同地点头:“对嘛,你不合适,这事你也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要去添乱了,你跟于赠郎都好好待着吧。”
施千琅还要说什么,旺堆道:“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人,这位小郎君的确可以试试。该讲的我都对原罗君讲了,他应该也有一番考虑,此番主要是送药进去,在他服下毒药后,迅速给他喂进解毒,之后的事情就顺畅了,焚尸台那边已经安排好,替换出来不是问题。”
积善道:“还是我去吧,这样说起来我去也没有问题,乔装一下不会被识穿的。”
旺堆却摆了摆手道:“从姚州都督府来的唐军医官不知道是哪位,别忘了他们曾经去大厘城与师父交流过,万一其中有见过你的……。”
施千琅听着他们说到这里,站起身,朝陆仙翁郑重拜下去,坚决地说:“我想帮忙,这里没人认识我,我能躲过危险,而且,我曾经两次做梦,梦见了整件事,让我去吧。”
施千琅主动要求去完成这个任务,除了不愿意两位长者如此为难,希望能帮他们实施计划,另外,他还迫切地想要验证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梦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想去看看那个梦中的宫殿,看看梦中的一切到底会不会发生。
陆仙翁和喀多相互对视,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听到同样的一声轻叹。
雨还在淅淅沥沥,施千琅随旺堆走出庄园,大门外,一辆蒙了厚实篷布的马车已经在等候。
喀多和陆仙翁站在门廊下,表情复杂地目送他们。
施千琅回过头,对他们笑笑,拍了拍胸前揣着药物的位置,道:“放心吧!”
陆仙翁点点头:“不用勉强,成事在天,尽力了就行,情形不对立刻放弃,好好的回来。”
喀多表情复杂,张了张嘴,顿了顿才道:“你要知道你不同常人,你的潜能要利用起来,紧急时候别忘了……傻小子你还笑,记住保命最重要啊,保住你自己的命!”
积善在他们身后撑着伞,忍不住提醒道:“两位师父也交代好半天了,再说下去大师兄他们来不及赶回去了。”
施千琅答应着喀多和陆仙翁的叮嘱,他的脸上带着笑,平和淡然,眼底闪动着异常坚毅的光芒,这抹光亮重重击打了喀多的心脏,他抬手抚着额头,紧抿着唇,不再作声。
陆仙翁摆了摆手,对旺堆道:“去吧,你们去吧。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必须护他周全,其他的事情成不成不重要。”
旺堆答应着行礼告别,施千琅再次对两位长者恭敬行礼,跟着旺堆上了马车。
喀多大声道:“你可要好好回来哦,否则于赠郎肯定要咬人的。”
两匹快马拉着车跑上了大路,喀多的那句叮嘱不知道有没有传进施千琅耳中,陆仙翁在一旁哼了一声,道:“这孩子要是出了事,我第一个就要咬死你!”
喀多有些悻悻然:“你别说了,我也心乱了,说到底,那原罗君是必死的人,与咱们又没有交情,现在拿我的亲传徒弟去换他的命,我也舍不得啊。”
“还说什么亲传弟子,你的大义呢?不是说起来头头是道的吗,我可跟你说,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以后都休想让我再帮你!不仅如此,我们彻底绝交!”
“真的有意外,我只得躲去山洞里闭关,谁也不见了……哎哟,明早于赠郎向我们要人怎么办?那小子犯起浑来我可招架不住,能不能搞点迷香之类,让他睡几天?”
“真有你的,连这个弟子也不打算要了吗?我看应该把你毒晕几天,那孩子回来前,我可不想看到你!”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那孩子表面柔弱,看起来怯生生的,实际上又聪明又强硬呢,你没发现吗?他真的很聪明,你看他的眼睛,那么亮……”
“唉,说这些干嘛!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我感觉他就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么好的孩子,咱们俩会不会老糊涂了?值得这么做吗?”
“没事没事,我占卜过的,这孩子如果有什么凶兆,我早就看到了。”
“你不是说看不到他的信息吗?”
“生死大事肯定能看到呀。”
……
两位老人絮絮叨叨争辩着进了园子,雨雾在他们身后浓重得化不开。
次日清晨,当于赠满院子寻找施千琅,对着两位装聋作哑的老人呲牙的时候,施千琅已经在样备城的医馆里,换上了宫里内侍的衣服,等待与内侍陈四郎一同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