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千望点点头,回复道:“知道了,待他们用餐休整后,我们就过去拜望。”
听到邓赕诏的贵宾来到,觉凤和施千琅并没有多在意,他们闷头吃着,各自想着心事。
诚禹却放下了手中的羊蹄,心里一阵慌乱,这才猛地想到,丰时王是柏杰夫人的养父,是珞典的外祖父,丰时王的寿宴,珞典应该也会到吧。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杯中甘冽的梅子酒带来一阵热潮……
春日的高原,只要太阳不是很烈,风过时就会带来凉意。如果是天阴了,甚至下起了雨,那更是立刻就退回到冬天。这样阴晴不定、变幻多端的天气,也正是春天所特有的。
营地里的午餐还未结束,天空中聚集起了大团的乌云,眼看雨点就要落下来。
让贵宾们冒雨行进自然不妥,况且还有三十几里路程,即便是不下雨,再走半日,到达浪穹城也入夜了,实在没有必要赶路,于是,礼曹的官员们前往各营帐安排宿营一晚。
觉凤和诚禹心不在焉地吃完这一餐,东拉西扯闲谈了一阵,这才谢过了施千望的款待,又与施千琅别过,回到他们的帐内。
细碎的雨丝开始洒下,铺了厚厚毡垫和羊皮的软塌边,摆放了两盆炭火,使帐中暖意融融。
觉凤仰头倒在榻上,枕着胳膊想他的心事,诚禹坐在火盆前,搓着双手,也是一言不发,哥俩都在盘算着,怎么才能去其他帐中转转呢,哪怕是在营地里溜达溜达呢……这讨厌的雨,难道只能这样待一夜了?
恰在这时,有内侍来禀告,说柏杰夫人为了答谢各位贵宾前来贺其父寿筵,晚上要宴请大家。
觉凤听罢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诚禹大为不解,兄长前一刻还蔫巴巴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喜笑颜开了,这个一贯被人夸奖沉稳持重的兄长,今天让他见识到了几次情绪起伏,还真是奇怪。
不过,诚禹自己也很高兴,晚宴应该就能见到珞典了吧,见面说点什么呢?那一日没有与他告别就离开,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托人给他传的话有没有如实代到?那时候说后会有期,想不到这样快就又见面了……
诚禹不由得弯起嘴角,看着帐外的雨雾笑起来。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来到营地,内侍通报说,是越析诏主波冲王派来送礼的队伍到了。
代表波冲王前来贺寿的使臣是叶通久赞,他安顿好后,直接来到了施千琅的帐中。
施千琅有些意外,随行礼官将他们相互引见后,他连忙请叶通落座。
叶通先开了口:“不久前听说我们于赠殿下结识了一位好友,方方面面卓越不凡,给我家少主人很多帮助,却原来是千琅殿下,我们诏主得知后大喜过望,此次遣在下去浪穹城贺寿,命我见到千琅殿下时一定要转达谢意。”
施千琅摆手道:“久赞过奖了,那怎么敢当,其实是于赠郎救了我,改日我一定专程前往宾居城,当面向波冲王致谢。”
叶通笑着点点头,眼前这位刚从长安归来的王子,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举手投足却如此稳重,明亮的眼睛透着温意,淡淡的笑容真挚又平和,令人初次见面就觉得十分亲切,难怪自家那位不受束缚的顽皮王子愿意跟他在一起。
叶通招手唤了侍从,拿过一个细藤匣子,转身呈给施千琅:“这是前日我到达大厘城时,我家少主人交给我的东西,命我一定当面转呈千琅殿下。”
施千琅接过去打开来,匣子中却是一套精致的礼服,火红的锦缎上,银色的丝线细密地绣着越析诏王室的纹样,袍服的内衬是雪白的羔羊皮,柔软而温暖,那火红与雪白辉映在一起,热烈中又带着洁净的美感,华贵而夺目。
这份礼物交给叶通后,他并未打开查看过,没有想到匣子里装的会是礼服,怔了怔才笑着解释:“这是我们越析诏王子的大礼袍服,少主应该是将自己的礼服赠与千琅殿下了。这个,这个……”
施千琅起身抖开礼服中的外袍,在自己身上比着试了试,笑道:“替我谢谢于赠郎,告诉他尺寸很合适,我很喜欢。”
叶通点头应了,沉吟片刻感慨道:“我听说过白尼的习俗,会赠与至亲手足自己的衣袍,这是生死之交才有的礼遇啊。于赠殿下能够与千琅殿下成为手足兄弟,也是我们两个诏国的幸事。”
施千琅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羔羊皮,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笑着道:“我们两诏山川相接,必定是命运相连的。听说两位诏王也曾经同窗求学,即使不同族,也应该休戚与共。”
叶通听罢起身深深施礼。他很清楚施千望和波冲尽管同窗,却从来都不太亲近,因此两诏只是保持互不侵犯而已,谈不上有多友好。现在两诏的王子能够如此亲密,将来两诏的关系真的可以更近一步了。
这真是从未料到的好事情,叶通十分高兴,又坐着喝茶说了一阵闲话,才起身告辞。
走到到帐门口,他突然拍了拍脑门笑道:“差点忘了,少主让我千万转告殿下,他说本来想送的是白狐狸皮的袍子,考虑再三唯恐猫咪不喜狐狸,所以换成了羔羊皮……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能如实转达了。”
施千琅听罢摇着头笑个不停,答道:“过几日久赞回到宾居城,请务必转告于赠殿下,就说我也很犹豫,下次的回礼是送他一领白狗皮的斗篷,还是干脆直接送他一只大白狗,我也得好好思量一下……”
叶通不明白两个少年相互打趣的暗语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施千琅明亮的笑容,想起自家少主说这话时候也是同样的笑脸,他也不由得愉快地大笑起来。
送走叶通后,施千琅折身回到案几前,将匣子里的外袍、头冠、腰带、中衣、里衣等等一一拿出来看过,待要装回去时,发现匣子底部有一张淡黄的绢帛,那细致丝滑的两面均是空白的,只在一角有一滴墨迹。
反复翻看后施千琅笑出了声,这一定是于赠提着笔,思索良久不知道落笔写点什么,结果笔端的墨汁滴落,他更觉无语,只得就这样把无字的信函送来了……
这家伙不是絮絮叨叨的话很多吗,确实,啰啰嗦嗦的话太多了,才会无从写起吧。
施千琅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分开了两天而已,怎么感觉就像是没见面很久了一样,还真是不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