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桂花村的男人们知道自家媳妇同样被骗了后,站在一旁看戏的心态瞬间转变,差点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她们一顿。这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起来,才三两天,又被败家媳妇儿给折腾没了。
当然,也有稍微理性一点的村民提出,若是这笔钱他真拿去做生意,只是如今未归呢?不能老用从前的眼光看人,他都能把家中的欠债都还上,让家中二老住得更舒坦,想必如今人已经改好了的。
这话一说话来,陈林娘也立马说道,“对对,我们家陈林如今可孝顺了。前些天,我们的住的、睡的,全都给换新了,还有啊,带着我们去县上的当归酒楼吃饭呢。你们不知道,在那里面吃饭可是比外面贵多了。便是普普通通的豆腐,在里面可都要翻上好几倍的价钱,还有那小炒肉……唉,我们本都舍不得吃的,偏我们家陈林心疼我们,一定要我们尝尝……”话越说越多,那原本是解释的话也逐渐变成夸赞,且越说越是停不下来了。
不过这一说,虽让不少人心里有些不舒坦,明明是村中贫穷人家,儿子还是那样的,本该遭人同情的,却突然有些羡慕他们,倒也让他们的心安定一些了。但也倒不如说,即便是心中再不相信,也得迫使自己相信。相信自家媳妇儿投的那笔钱真有利可图。
然而也有人说,在第一次投钱进去时,陈林还会常常将皮毛给她们看,还有各种买卖的契子,让她们知道自己投的是什么生意的银子。但这一次他收了钱后却是再无音信,这都半旬过去了。
双方人争论不休,总想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观点。
阮玉和景亦听着人群中的对话,皱起眉头对视一眼,在他们看来,这么久没有出现,那这人一定是有问题。当下之急,却是如何将这银子找回来,在最快的时间内,能找到多少找多少,若是再晚些,才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正当景亦想要开口的时候,陈林娘顶着凌乱的发说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家陈林是不会骗你们的。眼下他还未回来,必然是有事儿拖着了,你们也都知道,做生意都是这么三五不定时的。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将大家的银子都还给各位。”
桂花村的人碍于情面,想着想着就要松口了。景家村的人却没这么好说话,“他回来的事儿回来再说,可他若是不回来了我们去哪儿说理去。你们家里有什么东西,我们都要先搬回去!若是他陈林回来了,将银子退给我,我便将东西还给你们家,可若是不回来,您二老再想着怎么帮着你那儿子赎罪吧!”说完,气势汹汹地就要冲进去。
说话的人是景亦的三叔,来了这么久他都躲在景家村村民的身后,完全不敢发声。要说这景家村的人被骗,都是由他牵的头。眼下人找不到了,能不找他吗!事实上,景家村的村民在几天前就发现了被骗的苗头,在景家村一个隐蔽的山脚,发现了一些发臭的皮毛,而曾见过陈林带着皮毛转的人都认识那些,几乎与之前看见过的无异。
是景三郎一直在劝说大家平息怒气,再安静等待几天。可是,时间给了,机会给了,人还是不见影儿。景三郎无处可逃,被众人推着来了。
景三郎也很冤啊,他是真的看见陈林手里银钱多、存货也很多,哪知道就被骗了!可现在,找不到陈林,大伙儿都找他,非认为自己当初那么热情地帮把他们介绍给陈林是因为两人是一伙儿的。但天地良心啊,虽说将他们介绍过去自己也拿了些钱,可自己也投进去不少啊。
“你们敢!敢在……敢在我们家抢东西我就去……就去报官!”陈林娘双手叉腰,努力做出一派凶恶的样子,生怕他们真的跑进自己家中抢东西。
“呵呵,官?我们家景亦如今可是举人老爷了,你看看你去报官,大人帮的是你还是他!”景三郎气哼哼地说,而提起景亦,他的底气似乎更足了。
“三叔!慎言!”景亦皱着眉头,威逼着景三郎,直把景三郎看得缩头不再言语。他压根不想和景家老屋的人扯上关系,这一次会来帮忙,完全是因为村里人的情分在。当年,他们能在自己前程未可知的情况下拉自己一把,这份情就足够他记一辈子的了。更何况只是出面帮他们解决一下,正处于他们面前的难题也是一家子的生活所系。
但帮忙归帮忙,这不代表要让他以身份来欺压百姓。再说,他还没有身份呢。小小一个举人,放在府城里,那是不够看的,更别说出门扔块儿砖便能砸中一个五品官的京城了。
阮玉二人都是昨日刚归的家,这景亦考中举人的事儿,阮玉连她爹娘都没告诉。村里人自然更不知道了。
这会儿听见景三郎如是说,纷纷诧异地看着他。
天哪,玉丫头竟然与举人老爷订下亲事了。因而,在愤怒之余,一声声道喜声也涌了出来。
听说县太爷也是要对举人老爷礼让有加的,这会儿也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
“举人老爷,你可要帮帮我们啊。”
“举人老爷,一定要让县太爷帮我们主持公道,我们都是被骗的。”
“举人老爷,那被骗的可都是我们一家人的血汗钱啊,该死的陈林就这样就钱骗了去,活该天打雷劈的!”
……
陈林娘听到一声声咒骂,在举人老爷面前没办法,只是哭着拍打陈林爹。“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啊,自己的儿子都被这样咒骂了,死活都不吭一声的。亏你儿子这样孝敬你,你竟不知帮他说句话,我儿子的孝敬真是给狗吃了!”
陈林爹愤愤挥开她的手!“说?我能说什么?这儿这么多人都说你儿子骗了人,我一张口怎么和他们说得过来!若是真没有骗人,怎么着你儿子也该回来了!这么久没有回来,我能管着他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说他听话,他去打架;你说他乖巧,他去赌博;你说他孝顺,他去骗人……这样的孩子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这样从小就坏着性子的人怎么可能再变好!别说别人不信,我都不信……”陈林爹越说越心酸,对于这样的儿子,他实在是爱不下去了。眼角溢出沧桑,一下子想到孩子从小就让他娘管着,可管着管着就不像个人了,可每次犯错都会想着,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总是能教好的。
“当家的……”若是自己当家的都不管儿子的话,还有谁能管。
“各位,虽然景某考中举人,但并不意味着景某能够有权利管着这能上官府的事儿。只能说,若是各位告上官府,景某能尽一份力将各位的意见传达过去,其他的也不是在下能管的。且,在这件事儿上,我并不赞成你们强行进入陈家抢东西,若是你们抢了,和骗你们大家的陈林有何区别?我建议大伙儿,先告去官府。大人总是能为我们做主的……”景亦一席话,先将自己摘了出来。希望大家快去官府告人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找不到陈林的话,吃亏的是我们又不是你。”有人气不过景亦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似的。也不畏惧他举人的身份,立马反驳道。
“就你急,大家都不急吗?但做错事的是陈林的爹娘吗?即便最后官府定了他们一家子的罪,也不该是你们动手。”阮玉嘲讽着说道,她最恨那些牵连无辜的人了。
“你当然不急,你们家那么有钱,被骗得再多也不心疼……”一个之前在阮家做事儿,却被辞退的人眯着眼说道。
阮玉气恼,谁家被骗了钱会不心疼?哦,他们家钱多活该被人骗,当做慈善了呗?
景亦不喜欢那人盯着阮玉的眼神,打断她的话说道,“乐意报官的去报官,不乐意报官的就进去抢。看看若是陈林最后拿着你们的银子回来了,被官府抓去的是谁!景某言尽于此,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要如何做自是由各位自己拿捏。”
说完,面无表情地拽着阮玉的袖子便离开了。
众人想的不多,只一心想把自己的财物给要回来。既然景亦是举人,那懂的肯定比他们多。
既然他提议先报官,按着他说的做总是没错的。
于是,大伙儿渐渐散去离开陈家的院子。但在不远处又聚集了,还是要商量着叫些人去报官啊。
这一边,被拖着被动离开的阮玉侧头笑看着景亦,越笑越开心,直至最后笑了出来。
“景大哥,你真帅!”
“你是笨蛋吗?都不知道还嘴的吗?你平日里说我们倒是牙尖嘴利的,一上场,怎地就哑口无言了?”景亦听不懂阮玉说的话,也并不想理她,只捏着她的耳朵一通教训。
阮玉就那样笑看着他,也不说话。
“你看你!又不回嘴了!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景亦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双手抱住阮玉的脑袋摇晃出她脑袋里的水,你倒是凶一点啊!
“因为你在啊~”阮玉垫着脚尖娇娇地说道。
愣了一会儿,景亦才明白,因为他在,她便什么也不用做。
这样的答案,景亦能不满意吗?
“嗯。”傲娇地轻哼了一声,转身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本正经地继续朝前走了。
“走吧,去看看你们家的鸭。”
留下阮玉在身后目瞪口呆,诶朋友,你的撩功不是功力深厚吗?我还在等你互撩呢,别每次不是我怂就是你怂啊。
另一边,方才陆续回到院子的阮远夫妇的气氛并不融洽。
阮远立在院子一角,一手摸着盛开的桂花,小小的,白白的,这么可人的小东西,却让他感受到一片冰凉。
这些年,阮远那么辛苦的动力便是让赵氏和他们的儿女生活得更有体面。不然,他一个庄稼人,哪里需要整天早出晚归走街串巷地吆喝叫唤呢。他也自认为辛苦没有被辜负。
大多数日子里,赵氏根本不用愁吃穿,不用想寻常的庄稼人那样日晒雨淋的下地,每日只要做做家务活儿便能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可如今听到的是什么,她自己投了一笔钱,想要靠着自己挣的钱给自己留个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