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枕。
第二天连玉替她梳妆时,状似无意地提了句昨夜城西大火。
似乎在这道高墙外头的人眼中,城西地界乱且玄乎,这些乱子多少会成为妇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过两三日就烟消无迹。
越海棠没搭话,没心没肺的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神色中三分陶醉,三分欣赏,三分困倦——还有一分,神游天外。
双手不安分的摸过梳妆台,像是没听见连玉的话,自顾自碎碎念道,“你看这套点金头面,是越海珠给的吧。”
“这把玉骨朱扇,是皇后送的?”
“还是沈贵妃有眼光,这把冷云团扇,才配得上孤的姿容。”
连玉夺过越海棠手上的冷云团扇,“殿下,您今日——”
越海棠满意的看着小宫女在她发间簪上最后一坠流苏,将人挥退,毫不留情打断连玉,将团扇夺回,饶有兴味,“听说和越病了?孤要去瞧瞧。”
“不。”连玉反掌把团扇一压,正中靶心,抵在越海棠胸前,“您该去建章了,连城大人在等您。”
连城,连玉胞兄,景帝第一暗卫,越海棠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长的颇为——凶神恶煞。
越海棠双眼一瞪,借力将团扇往连玉手臂一推,将一颗玉珠放入连玉手中。
“这是……?”
越海棠老神在在,“昨晚在花神庙找到的。”
连玉语调微急,“为什么不早说?”
“昨晚太困,忘了。”
忘了?
的确是忘了,看了一场好戏,顺带盘算着怎么对付和越与越海珠,一不小心将此抛在脑后。
连玉恼了越海棠的任性,心里埋怨景帝带回来这样的“帝姬”,平时看着就不大靠谱,关键时刻更是难以成事云云,二人一路无话。
越海棠若是知道她的想法,没准冷笑三声,然后告诉她,我什么时候都不大靠谱,明明就是景帝看中了她一人剑挑连氏兄妹的身手,异想天开的认为这是个可用之才,不惜花重金从老妖妇手上把她抢过来的。
可惜她不会读心术,这会正懒洋洋靠在软轿上假憩,出门前顺便把团扇从连玉手上夺了过来,拿它遮着眼。脑中不住回放昨晚在和越家屋顶看到的那一幕——和越到底是是真晕,还是假晕?
想他早已位极人臣,若与越海珠真的有什么,左不过一个驸马空衔,还白白葬送仕途。若他想要的是九五之位,又何必与越海珠同谋?
“殿下。”连玉掀开一侧罗幕,眼角一递,低声,“沈贵妃也在,您是否……”
贵妃?
越海棠看了眼手上的团扇,随手扔在一边,哦了声,“它的主人。”
那女子背对着她,被黄门侍郎秦坚拦在建章。一身湖蓝广袖裙盈盈,冬日风大,连裙角也翻飞。
有眼尖丫鬟认出了越海棠的轿子,她倏而转身,有一刹——眼神古怪。
大越民间流言,庙堂半朝为沈,说的是沈家风头之盛,权倾半朝。
只是不知,这位生自名门的贵妃——该是如何的傲骨华光?
越海棠毫无缘由的心虚,拢了拢披风,端着姿态上前,语调不甚亲近,“贵妃。”
“海棠。”
心中微震,她似乎说了,海棠?
“嗯?”
“第一次见,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怕她推拒,又补充一句,“你可以叫我凌宜,沈凌宜。”
是示好,还是她身居高位的伪装?
这又何必?
越海棠一贯爱打擦边球,“您是要进去吗?”